山河景(5)

穆长戈嘴角含笑地被穆夫人一路拉着进了府,听着她一声一声的安排和嘱咐,心中也彻底轻松下来。

毕竟是回家了。

只是……

穆长戈看了一眼走在母亲另一边眉头还没有完全松开的父亲,心中叹息了一声。

对于穆长戈而言,大约唯一的遗憾就是……

父亲穆恒似乎并不如何乐见他跟康乐长公主李湉的婚事。

或者说,穆恒并不是不喜欢李湉这个人,而是……

不愿意让穆长戈与景国的皇家,关联过深。

但是对于穆长戈而言,如今在位的小皇帝李泓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两人之间甚至从来不论君臣之礼只论兄弟之情。而康乐长公主李湉,更是他自小青梅竹马,跟李泓一起将她捧在手心护着长大的小未婚妻,是他此生……唯一想过携手的人,就像是他的父亲和母亲那样,岁岁年年,朝夕相伴。

可父亲穆恒的态度……

他一直有些弄不明白。

好在……

他的母亲穆夫人陆雪梧,很喜欢李湉。

……

在自己的院落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衣裳,待吃了被穆夫人陆雪梧让人特地送来的热腾腾的早膳,穆长戈这才算是彻底舒坦了过来。

穆长戈早就已经在外院辟了住处,身边也从不用侍女,只一个贴身的小厮和院子里一些只管洒扫杂物的仆从。

“少将军。”跟穆长戈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傅年看着吃完早膳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后便慢慢绕着院子走着的主子,凑过去笑着道:“昨晚您去宫中赴宴,郭副将和袁校尉来拜见大将军,被大将军留着吃了晚饭才走的。郭副将说等您回来了跟你说一声就行。”

穆长戈闻言眉头微微一动,笑了笑点了下头。

他就说……

就算有母亲的“嘱咐”,他父亲怎么就这么听话不找他去书房问事儿,也不让人偷偷来找他。原来是因为,该知道的事儿父亲已经在前一天晚上从郭林和袁青那儿听到,心中有数了。今日就算再找他,也不过是听听皇宫那边,李泓他对此事的看法态度了。

尤其在郭林和袁青来过说过之后,他的父亲应该已经更是确信,夜宴之中在宫中留宿的他,为的就是跟李泓说这件事。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既然不用再“等”父亲来找他,那……

“傅年。”

“少将军?”

“去把我的长木仓拿来。”

于是,等又跑来镇国将军府的康乐长公主李湉甚至没用跟着的藤萝帮忙,自己提着食盒熟门熟路地来到穆长戈的院外,拦着没让人通报自己悄悄进去之后……

瞧见的,便是明媚阳光下的耀眼少年,穿着一身洁白绣竹纹的劲装,高高束起头发,在院中爬满藤蔓的假山旁,舞动红缨长木仓的模样。

她从未见过他上阵杀敌的模样。

但……

一柄长木仓,呼啸四方。

她想,她大概能够……想得出那样纵横往来,从无败绩的少年将军,无人可匹的风姿。

李湉伸手拉了一把想要出声的藤萝,然后默默地轻轻地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拉着藤萝一起……

悄悄蹲在半掩着的院门外,撑着下巴,从开了两个巴掌大小的门缝中,勾着嘴角认真地看着那个舞木仓的人。

……

夜已深。

即便是上京城,到了这个时辰,也已经安静下来。除了豪门大户,除了某些夜晚营业的地方,城中大部分百姓家中是不点灯过夜的,因而这个时分,城中大部分地方都已陷入一边黑暗和沉寂。

僻静小巷,唯一会在这个时辰经过的更夫也已经走远。

这时候一个披了暗色斗篷的身影狼狈地从一处墙头跌落在小巷中央的地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随着拂过的夜风传开。

这人才从地上挣扎起来,正要运气起身逃离,突然猛地一顿,向一侧躲开。

一柄短剑直刺过来,正是这人先前站立的位置。只是这人虽险险躲开了短剑,却没有能来得及再躲开袭击过来的人的另一只手掌。

那只右掌跟握着短剑的左掌一样,戴着银白色手套,不知什么材质的丝线在夜色之中滑过同那短剑一样的冷芒,狠狠地拍在穿着斗篷的人的背上,而那柄先前被躲开了一些的短剑同时划了过来,到底划破了斗篷人的手臂,尽管只是浅浅的一道划痕。

斗篷人一个踉跄呕出一口鲜血,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手臂上浅浅的一道划痕,一瞬间感觉到了四肢迅速蔓延开的僵硬。

想要强撑着逃开的斗篷人没能抓住最后的机会,被身后的戴着手套拿了短剑的人干脆利落地一脚狠狠踹在腿上,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伴随着几乎卡在嗓子里的闷哼,在沉重的倒地声响起之前传来。

倒在地上再无力起身,便是能够抗得住那毒性起了身也因为被狠厉果断地断了双腿跑不了,心知再逃不掉的斗篷人挣扎着侧过脸,看着身侧站着的冷眼俯视自己的人,口中还不断地流着血,眼睛通红一片……

“鸩……”

月亮前遮挡的乌云散开,月光倾泻,映亮了小巷里另一人的模样。

青色的劲装,长发编成一条发辫。年轻女子容色姣好,神色却冷得慑人,不带一丝温度。

地上的人挣扎地动弹了两下,满身尘土,一脸鲜血,狼狈而又可怜,但一旁站着的女子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鸩……是你……那……他……”

“在找本座?”另一个声音在小巷中突兀地响起。

地上的斗篷人一下子停下了所有挣扎的动作,整个人僵在地上,眼里透出再也遮掩不住的惊恐。

从阴影之中慢慢走出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长袍,脸上戴着的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泛出一种诡异的光。

“二长老,别来无恙。”男子走到地上的斗篷人面前站住,未被面具遮住的下半张脸露出些许笑意。

却更让地上的人冷得沁入骨子里。

“……常……常棣……”

男子轻笑了一声,微微摇着头半是感慨半是叹息:“不愧是前教主的心腹,二长老到如今……都不愿意尊称本座一声‘教主’。不过……也无妨,左右……你也再做不得长老了。”

血衣教

上京城西。

这里的宅院一个月前才刚被卖了出去,新主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左右邻居都说不清楚,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宅院里开始有人走动。

分明只是买在平民聚集之处也并不算太大的宅院,但此时里面的人却不算少,还有不少站在各处守卫,从身形动作看来,显然是有功夫在身的。

主屋内,一个青衣长辫的女子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等着。

片刻后,石砖铺成的地面上有了点儿响动。其中一块地砖被掀开,露出之下昏暗的地窖。掀开地窖入口比别处都薄些的石板走上来的人暗红色的长袍,面上戴了半边银色的面具。

曾被那穿着斗篷的“二长老”称为“鸩”的青衣女子上前一步,递了一块微微打湿的帕子。

从地窖出来的男子接过帕子,有那么几分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自己手上沾上的血迹。

听着地窖中传来虽然有些有气无力,但还是不堪入耳的咒骂声,青衣女子目光一厉,看向仿若没有听到一般的男子:“既然重要的只是他嘴里的消息,这人死活已无所谓,不如,交给我来问话吧。”

说话间,石板重新落下,地窖中的声音被彻底阻断,再也听不到一丝一毫。

屋里两人说话的动静,也不再可能被地窖里被打断了四肢动弹不得的人听到一丝一毫。

听了女子的话,男子擦拭手掌的动作微微一顿,轻轻叹了口气:“不是与你说过了?难得来上京城,难得自在,你也该到处走走逛逛,上京城的美食美景还是颇有一番滋味的。”

“我没有兴趣。况且……”青衣女子抿了抿嘴:“你还有正事要做,我还能帮得上忙。”

“如今毕竟不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日子了,我这儿……也没有那么紧迫,你也该松泛些,过些让自己开心点儿的生活。”

青衣女子本就没多少表情的脸上绷得更紧了两分,顿了一顿才沉声道:“我是你的鸩护法。”

“……我一直希望,你能做回柏云舒。”

上一篇:哈,很好!下一篇:小世子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