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游了泳,又坐在金色的沙滩上堆沙子,又跑到礁石上头吹海螺,不亦乐乎。
晚霞渐隐,海鸥归巢,唯有潮汐声还在作响。
邢筝玩累了,作为阿宅,终于实现了在海边玩一天的愿望,不由感叹一声:爷青结!
沐浴最后一点夕阳,她拾起衣物准备离开,过人的目力捎带着往不远处的潮汐处一瞥,訇然发现一个黑衣人正直挺挺地躺在礁石之间不省人事。
潮水一浪一浪,每一次都险些没过他的下巴。
有人遇险!
邢筝一个激灵,忙丢下手中的衣物,光着白花花的大腿就奔过去。
“兄弟!坚持住!”她力拔山兮气盖世,几下拨开一旁被海水送上来的海草,没几秒钟就爬上礁石。
“兄弟!”她大声地呼唤对方,油然而生的正义感促使她一定要救他,即便这不是游戏任务。
扒拉下那位少年,她把他拽上礁石,猛拍他的脸也不见对方有反应。
她不确定对方是否进水了,猛地按压对方的胸膛几下无果,不知轻重地狠狠掐向对方的人中。
“落水”的黑衣少年在她怀里缓缓转醒,瘦削的脸竟有种病态的美。
他迷离地睁开眼,入眼一片明晃晃白花花的,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哦,原是一个小男孩正穿着短到不行的里裤在他面前瞎晃悠,一口一句“别死啊,太年轻都还没亲过妹子你不觉得遗憾吗”之类的话,身上的沙子和盐晶噼里啪啦掉了他一脸。
等等,他人中,好!痛!啊!
啪!
他不耐烦地打开对方的手,迅速撑起身子坐起来。
不远处,暗中观察的暗卫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自家主子脾气极差,难得来临海一趟,整天就喜欢泡在潮汐里享受濒死的感觉。
平日里他们都会盯着,算好时辰把主子扛走,今儿忽从不远处跳着跑来一个人,上去就是一顿按一顿掐,都把他们吓蒙了。
“兄弟!你感觉怎么样?我带你去看大夫?”邢筝瞄了眼对方头顶的等级,猛地一惊。
我去,这家伙有四十五级,这么厉害还寻死?
留得青山在,已经没柴烧。
可悲,可叹!
“滚。”少年嫌弃得推开邢筝,抹一把被掐得通红的人中,满脸憎恶。
远远看去,白中一点红,十分明显,像美人痣挪了窝。
“你这人怎么不懂得感恩?”他这么没礼貌,邢筝也气上心头,想她大发慈悲救他,好心被当驴肝肺,“是我救了你,要不然你早就挂了——”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劲风忽由身侧划来,未到她颈边时她便喉咙一紧,迅速抬起小臂抵挡了对方的一击,邢筝吃痛侧移一步,双方竟僵持不下。
好大的力气!
邢筝再看对方病恹恹的模样,忽有种自己擅自打开了精英支线的错觉。
对方显然没想到小小年纪的邢筝能接下他一掌,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一拳打来。邢筝迅速接住对方的拳头,紧紧握住,敌不放她不放。
少年打量的眼神由头至踵,再悬停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他盯着邢筝下身看了良久,冷哼一声,讽刺道:“小火菇。”
什么小火菇?
一脸懵的邢筝预感到对方要再次发力,假势要攻击,对方一松手,她便几个跳跃翻转疯狂逃离,直直落在沙滩上。
黑衣的少年立在礁石上,逆着光与风,长发飘散,颇有几分离经叛道的味道。他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玩味,薄唇朝一侧轻扬:“你是临海人?”
“呵,”邢筝双手插腰,傲气地抬起下巴,“你爸爸我是中国人!”
四十五级的对手对如今只有一个技能的邢筝来说有点吃力,她见好就收,也不强求对方的感谢,趁他疑惑“中国人是哪国人”的时候掉头就走。
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她瞥见那少年仍站在礁石上定定望着她,好像在看一个难得的对手。
邢筝正儿八经喊了一句:“以后别再寻死了,妹子她不香嘛?”
黑衣少年:……这人是个纨绔么,妹子妹子的说个不停。
待她走了,他轻功跃下礁石,迎上一群诺诺的暗卫。
“跟踪调查这个小火菇。”
“是。”
*
哼着小曲儿,边穿衣服边离开沙滩的邢筝在出门整整一个半时辰后,携着一股海味的风回到了明王府。
因明王设宴单独款待邢简与周风,众人此时还在客厅“应酬”。邢筝路过客厅大门,一眼望见在门外恭敬候着的子清。
这家伙是真的规矩。
“子清兄。”她走过去,向里窥视,“你要在这儿等到他们结束?”
子清嗅到一股子咸味,他转身轻挑眉梢,看到邢筝头发上沾满了海水干后凝结出的小颗粒。
她怎的如此闲情逸致……
“赵公子去海边了?”
“昂,游了会泳,还遇到个快溺死的人,好在我英勇把他救了,”说及此,邢筝啧了几下嘴,面带遗憾,“不过他不知感恩,还想打我,还说我是小火菇,什么是小火菇?”
子清一愣,润泽的眉眼染上一层冷意。
他抬手指指周风:“周将军现在吃的正是小火菇。”
周风正赫然夹了一筷子金针菇,大口往嘴里塞。
邢筝:……
靠,那家伙说她半身不遂,说她小!
但好像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啊!
本以为邢筝会大发雷霆,毕竟男子都不能忍受别人嘲笑自己是小火菇。然子清在邢筝脸上看见的怒意一闪而过,很快就不见踪影。
邢筝以为子清会笑她,却见他一脸阴沉,好似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两人这一对视,眼神间竟都有些不寻常的东西在,心照不宣。
邢筝:莫非,子清是真的小火菇?
子清:生而为小火菇,不是你的错。
邢筝顿有些抱歉,拍拍子清的肩膀:“子清兄,我觉得有些事情不要强求,小火菇也没什么不好。你长这么好看,就算没有,也会有妹子喜欢你的。”比如我!我不在意你是小火菇!
颜狗邢筝的手激动地瑟瑟发抖。
子清低下头,晦涩莫辨:“赵公子说的是。”
感受到对方的冷淡,邢筝一下子就蔫了。她瘪瘪嘴,翕动翕动鼻翼,从外衫的腰带里抠巴出一个东西出来。
“送给你。”
干净白皙又小巧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个海螺。
这海螺壳子十分梦幻,蓝粉相间,螺旋的中心泛着淡淡的金色,是邢筝难得的少女心。
“世间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的。”她柔声说。
子清抬起头,望着面前一股海味的少年。
赵筝好像是无拘无束的鸟,想去哪去哪,想怎么疯怎么疯,想拿什么回来就拿什么。
她想送谁什么东西,想说什么话,似乎都只停留在“她想做于是就做了”的阶段。
这些,他都没有。
沉默着,他接过那个干净漂亮的海螺,竟鬼使神差地放在唇中轻吹了一口。
声音不大,却很悠远,一声一声,绕过软玉雕刻地祈福角,落在他的耳畔。
邢筝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调整好心态。”
说罢,她挠挠有些瘙痒的胳膊肘,转身走了,还掉了一条海草在地上,证明她真的来过。
待她走远,整个院子重新归于寂静,唯有厅内热闹喧嚣。
是社会的禄蠹们在觥筹交错中,做着不为人知的交易。
心脏忽紧缩成了皱巴巴的一团,秀美端方的少年目光如刀地将厅内人,刮了个遍。
丢掉海螺,他狠狠踩了一脚。
咔嚓,美丽的海螺很快就成为一地的碎末。
世间美好?他只觉得可笑。
从未跌落入深渊的人,何曾知道触底的时候,四周究竟有多黑。
作者有话要说:邢筝:如果可以,我也想是杏鲍菇
换了个文案,在考虑要不要换文名……纠结ing……
第7章 绿光如此美丽
自那日后,邢筝再没见过那位寻死的黑衣少年,渐渐的也就把他抛到脑后,全当自己多管了一出闲事。
在明王的“热情”留客下,众人休息了三日,方启程离开临海。
离天京越进,邢简就越想快些与邢筝发展友情线,邢筝就越不想鸟他。
待一行人抵达天京,揪着这在宫外没什么阶级局限性的最后一段时间,邢简提议众人去迎客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