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慕久(38)

那头郑婉又道:“那要不我待会儿送你下去吧,你今天这么虚,下五楼我也不放心……”

“……哦……好。”慕久有一点受宠若惊,虽然她们之间关系还不错,但毕竟刚认识,她还以为没到这种生病时可以照顾她的地步。

“诶……那要不我也一块儿送你下去吧?”张姿艺闻言,隐隐摸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紧接着道,“这样我也能顺便看一眼花蝴蝶,太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马上从床上滚下来!”

“我也是我也是!”对面的郑婉跟着她一块儿疯。

这头慕久已经换好衣服,稍稍梳了一下头发才出来。但因为刚刚略有些平复的感觉只是错觉,这会儿胃里又一阵紧缩的钝痛,甚至比之前的都要剧烈,疼得她冷汗一下又冒出来,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

一时也没心思在意她们俩说了什么,只来得及紧紧抓住身侧的栏杆,好容易才咬牙缓过来。

这头郑婉看她一下子又没声了,在那儿扶着栏杆佝偻成一团,便飞快拖上拖鞋过去,示意张姿艺一起过来扶。

慕久就这么让两个不太熟练的护工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过去换鞋,然而从蹲下到站起身的过程中眼前又是一阵花白的晕眩,貌似有点低血糖了。

所以到后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头重脚轻地飘下五楼的,腹部锉刀般的疼痛轧得她腿直发抖,到最后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了,只能让人架着一步步挪下来。

也好在郑婉嗓门大,到楼下之后能把寝室阿姨从睡梦里敲醒,然后点头哈腰地麻烦她来开门。

慕久在过程中虽然已经蔫得跟腌坏了的小白菜似的,但心思仍旧缠在沈宴身上,在门打开的时候转头看了眼门边的挂钟,良久后才从花白的视野里分辨出那是11:56。

而和沈宴的那通电话,好像就是十一点四十左右打的。

……

沈宴来迟了一点,车子在夜里不能进校门,他是从南门一路赶过来的,最后迟了三分钟,身上也出了一身汗。

到的时候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穿着一条过膝的浅蓝色长裙,夏季的晚风有些大,裙子贴在身上,她姣好的身形被勾勒成袅娜一痕。寝室门口那盏孤零零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像舞台上的聚光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让人不禁联想到《仲夏夜之梦》里树影下的精灵。

沈宴走近了一些,就发现她脸色很苍白,在灯光下几乎透明,平时认认真真涂着口红的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宛如玻璃雕刻的易碎品,尽管近在眼前,倒像隔着橱窗打量她。

慕久在看到他之后眨了眨眼,此刻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焦点,也缓解了一些头重脚轻的感觉。夜风把他的黑色衬衫吹起,像乘着夜色的蝴蝶翅膀,让人移不开眼。

以至于她原本被风吹得很淡的表情也总算活络了些,在他走近之后,转头示意他身后的人,轻声开口介绍:“这是我室友,郑婉和张姿艺,是她们送我下来的。”

沈宴这才发现这儿还站了两个人,点点头回答:“谢谢,我先带她去医院了。”

“好好好……”两个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抬手挥了挥。

慕久在跟上他的同时,转头挥手说了句“你们快上去吧”,只不过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自己手腕上微微一热,沈宴已经伸手牵住她,小心翼翼地领她下台阶,一面低声道:“车子只能停在大门外,得走过去。”

慕久慢慢点了一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身后的灯光在脚步间晃动着,把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映得忽明忽暗,她只有偶尔才能看清他掌骨分明的手背和上面修竹颜色的青筋,唯独他掌心的温度一直清晰地贴着她的手腕传来,是真的……在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男人的体温要比她的高一些,她先前下楼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吹,衣服湿冷地粘在她后背上,整个人只像只盛了热汤的冰罐子,里外的温差切割出一阵阵头上的眩晕感。因次手腕那方寸皮肤上的热度对她而言格外敏感,烧得她隐隐又出了点热汗。

沈宴的动作虽然做得自然,但这其实也是他第一次牵别人的手。等下了台阶之后,还没走两步,总觉得她的步子是虚浮的,怎么也跟不上,只好把脚步放得更慢,问她:“很疼吗?”

慕久稍稍怔愣了一下,这会儿的疼痛已经平复了一些,只像沸水烧开之前底下膨胀攒动的一股股水流,不像刚才剧烈时的那阵那样难以忍受。加上怕他担心,便只说:“还好,一点点疼。”

沈宴闻言仔细看了她一眼:这个角度下她的眉眼很温顺,眉梢纤长,睫毛细密,少了许多平日的狡黠,也总算能看出点跳古典舞的影子。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衬上她这会儿的脸色,病弱得跟林黛玉似的,真得用弱柳扶风来形容。

于是想了想,问她:“要不要我抱你走?这这样快一点。”

慕久再次愣了,抬头看着他,直到良久才确认刚刚那句话不是她的幻觉。

一时就连生病都没办法盖住她眼尾漫上来的雀跃,动了动嘴唇后,尽量矜持地问他:“可以吗?”

沈宴看她还有心思胡思乱想,没好气地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回:“走得了就自己走。”

“那走不了……”慕久才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第一时间揪住了他的衣角,想也不想回答。

沈宴垂了垂眼,看着自己黑色衬衫上那双纤细的手,莫名回想起密室那次,她也是这么抓着的。

只不过今天生了病,手上没什么力气,轻轻一挣就能挣开。

一时间甚至觉得有点好笑,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偏爱抓别人衣角。

慕久看他没回话,大概是在犹豫,心里就一下子没了底,手上的动作也缩回来一些,低低呢喃了句:“不可以吗……”

这头沈宴回过神,隐约听出了她话音里的失望,便俯下身,一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把她打横抱起。

然后发现她这么大一个人,竟然还不如健身房里的两块铁饼重。

作者有话要说:久妹:我男朋友体力还行[龇牙]

【这是昨天的加更,晚上还有一更】

第24章 朝思慕久

慕久蓦地腾空时还有点不适应, 但好在他臂力不错,并不会给人摇摇欲坠的感觉,于是下意识往他胸膛上靠了靠, 两只手规矩地缩在身前。

只是过程中发现他扣着自己腰际的手掌微微收拢,空出一大块地方, 免得碰到她,还挺绅士。

沈宴在抱起她之后就明显加快了步伐,比刚才跟她一起走要快得多。耳畔的风在划过时甚至显得急促,和着他身上传递来的热量, 像铸成了风里的巢穴,把她保护得很好,很有安全感。

但慕久还是有点紧张, 有几缕松散的长发从他的怀抱里跑出来, 在风中乱飞,于是偷偷伸手把头发抓回来了,一面轻声问了句:“我重吗?”

沈宴哂了声,胸膛上的震动传到她身上来,语气显得有些轻慢:“你说呢?瘦得都只剩一把骨头了。”

“……哦。”慕久闻言也放心不少, 这样至少不会累到他。

只不过转念又想到……他这话的意思,不会是比较喜欢丰满的女孩子吧?

那可不行……这不符合她的职业要求啊。

夜色便重新陷入寂静, 慕久靠在他怀里纠结了一会儿后,总算鼓起勇气抬眼看了看他,然后迅速收回视线。

但这样就够了,足够她记住那一眼的画面, 然后在心里翻来覆去地仔细回味。

沈宴黑色衬衫里的内搭领口有点低,在昏暗的环境下露出小半截锁骨,几乎近在咫尺, 稍一偏头便能吻上。锁骨上方则是凸起的喉结和线条清晰的下颌,每个细节都很漂亮,是上天精心雕琢出的一副躯体,让人想在充盈的光线里仔细鉴赏和品评。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慕久摁回去了,至少现在还不行。

学校虽然小,从寝室走到南门依旧有几百米的距离。沈宴看起来很轻松,但慕久隔着他的衬衫,还是能听见他在过程中逐渐加快的心跳声,清晰而有力,混合着让人上瘾的清浅呼吸声,能让她在这样恒久的片刻当中,把他的很多细节都记清楚:

好比他衣襟上有柠檬、薄荷和酒精的味道;他抱着她的触感会细密地烙印在皮肤之下;他的心跳能在这样紧密的距离下穿透她,攥住她的心跳;他身上的温度会像引燃荒原上的枯草,燃出紫红色的霞光,炽热地淌进她身体里去,把一个将满十八而未满的十七岁少女的心都烧得通红而鲜活,烧得砰砰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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