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薇觉得萧绎简直是莫名奇妙,刚才乍然将她放倒在床上,都快扯到她后背的伤口了。
他分明就不是过来这里喂药,而是过来加重她伤势,好让她再也下不了床吧?
江采薇一恼,那蜜饯她就懒得吃了。
再说,她被佛像砸得太严重,不止右后背有好多伤口,就连右臂也被扯到,至今都用膏药固着,跟个残疾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她只要动一下就全身疼,为了吃个蜜饯,她就要伤筋动骨,这根本就不值啊!
她懒懒地闭上眼睛,直接忽视萧绎给她的东西,背躺在床上养伤。
太医给江采薇开的药有安神的成分,她只不过闭上眼睛才半会儿,人就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司珏在皇帝的吩咐下,进来收拾药碗。
她见江采薇的床头多了一个绣包,那绣针根本不像是司琴为她绣的,便想到那极有可能是皇帝留下的。
见她家娘娘昏沉睡着,连被子盖得有些歪了都不知,司珏就上前重新为她整理被褥。
大觉寺处在深山,眼下入了深秋,是人特别容易着凉的时候,司珏怕江采薇冷着,就吩咐随侍的小宫女加些炭盆进来。
江采薇后背有伤,盖不得太重的被子,为了不让她冷着,她们也只能是从炭火下手。
皇帝没有确切说离寺的时辰,她们也只能原地待命,尽心尽力地先照顾江采薇。
司琴从外面回来时,一进到屋里浑身都是暖洋洋的,她手里拿着两个鎏金团龙手炉进来,司珏一看上面精巧的龙纹,就知是御用之物。
司珏比了一个手势,“是陛下让你送过来的?”
司琴道:“季总管给我的,不过这肯定是陛下的意思。”
上面都有团龙了,哪能是季恩年用的,就算皇帝再觉得御前总管伺候得好,也不可能将这东西赐给他,不然这会让朝堂上的大臣怎么想?
司琴将手炉放到江采薇的被窝里,目光落在床头的绣包上,“这好像不是娘娘的吧?”
司珏道:“陛下的。”
她好奇地又瞅了一眼,有些想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终究胆子小,不敢碰皇帝的绣包,只能等江采薇醒来时,再同主子笑着询问。
可还没等到江采薇醒来,御前的宫人就将江采薇抬到皇帝的马车上。
司琴、司珏坐在江采薇来时的马车上,负责守主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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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寺后。
江采薇是被饿醒的,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就感觉自己的身子一直在晃,她慢慢睁大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被人挪了一个地,躺到一辆陌生的马车里。
“醒了,要喝水吗?”
萧绎放下手中的奏折,半扶起她,喂给她一杯清茶。
江采薇的嘴唇确实有些干,萧绎既然想伺候她,江采薇就从善如流地由着他,她略低下头喝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裙被人换了,想着应该是司琴为她换的,便很快压住了心底的惊异。
“朕给你的蜜饯,你为什么没有吃?”
她方才睡了太久,反应了半晌,才想起萧绎之前仍在她床头的蓝色绣包。
江采薇道:“臣妾喝了药,很快就睡着了,到现在才醒来。”
萧绎心里稍微舒服了那么一点,他还以为她是故意不想吃,原来是没有时间。
她一向怕苦,又爱吃甜食,哪里会放过摆在她床头的蜜饯呢?太医给她开的药,也确实有镇定安眠的作用。萧绎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渐渐变得柔和。
他掀开帘子,朝外吩咐了几句,季恩年很快拎了一个食盒从车窗递进来,萧绎抽了一个隐枕垫在她腰后,才慢慢将食盒内的鸡笋粥拿出来,像先前给她喂药时,一勺勺地舀了喂给江采薇。
“太医说了,你背后受了重伤,脾胃虚弱,这久先用些清淡的饮食,伤口才能愈合得更快。”
江采薇扫了一眼桌上的鸡笋粥,味道又清又淡,她还以为是因为大觉寺是佛门圣地,萧绎不好大肆杀生,便只能托人熬粥。
她其实用了小半碗粥就已经吃不下了,因为江采薇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喝药、上药,嘴里时常是苦涩的,根本没什么胃口。
要不是马车里有萧绎强压着她用粥,江采薇肯定才用到一半,就让司琴撤下了。
喝完粥,她就又被扶回去毯上躺下了。
萧绎看她这般有气无力的模样,也没有心思看奏折,便从柜里抽出一本书。
江采薇才闭上眼睛,就被萧绎给唤醒了。
他用书轻轻敲她的头,“睡了一天了,还睡不够吗?醒醒,朕给你念书,打发时间。”
江采薇:“……”
他就是天生过来折磨她的,就不能消停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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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兰殿内。
贞妃听闻江采薇昏迷三日后,经太医全力救治大难不死,现在正随皇帝起驾回宫,心中烦闷不已,一手就将殿内供奉的玉佛从案上拂落。
月沉摒退宫人,走到贞妃面前道:“娘娘,德妃这次可是又救了陛下一命!上次因为天花一事,她就登上了妃位。这次归宫,就不知陛下会不会封她为后了?”
霍姝君闻言,心里头就更不好受了。
她从小官之女一步步走到妃位的艰辛,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要说江采薇是因江氏女的缘故,皇帝一直忌惮她,强压她的位份。可自皇帝患上天花,江采薇衣不解带地照顾皇帝,而后加封德妃后,霍姝君就看出来,江采薇在皇帝心中的位置不一样了。
德妃这个称号,皇帝可不会轻易乱封。
借着德妃这个位份,坐上后位的女子可不少。
霍姝君沉思片刻,道:“你让人到宫外散些话,就说佛像无故倒塌,是德妃德不配位的缘故。”
第三十六章
宫内那场天花, 是因江采薇先染上,才传给其他人的。原本这事都已经揭过去两个月了,可这次祈福后,又有人别有居心地造谣佛像霍然倒塌, 是因江采薇害的人太多, 根本无资格上天祈愿, 佛祖才降下天罚到她一人身上。
萧绎原以为这种无稽之谈只会在民间流传,谁知在朝会上竟有臣子提出这事, 说江采薇根本德不配位, 不堪为德妃。
他端坐在龙椅上往下俯视,朝臣中出列的是谏议大夫刘忠臣。
萧绎便问:“谏议大夫既说德妃不堪为德妃,那依你看,朕该该如何做最好?”
刘忠臣道:“天花一疫, 因德妃而起, 臣认为陛下应命德妃写下罪己诏, 而后再去簪除服,自请降位为嫔。”
“照你这么一说,朕也曾染上天花, 使他人患上天花无药而亡, 那朕也应当脱下龙袍, 写罪已诏,即刻退位了?”萧绎倏然从龙椅上起身,吓得众臣全跪在地上。
刘忠臣背后一身冷汗,“臣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陛下的天花是从德妃娘娘身上染上的,这帐就应该算在德妃娘娘身上,这根本不干陛下的事,下罪己诏的人只有德妃即可……”
“那刘大人可真是够偏心的, 你说朕的天花是从德妃身上染的,那德妃的天花又是从谁身上染的?”萧绎心下冷笑,觉得这刘忠臣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要不是他顾忌刘忠臣是先帝留下来的老臣,萧绎早就将他给贬了。
“若不是德妃及时献药,衣不解带地照顾朕七日,朕的身子怎会那么快就痊愈?再说,若无德妃,这场天花兴许在整个宫里会扩散得更快!”萧绎注视着殿内那些心思各异的臣子,继续道:“在大觉寺时,若不是德妃以身护朕,朕还能不能继续坐在这龙椅上都是一回事!”
“佛像倏然倒塌的事,朕已经查过了,那是有僧侣特意在佛像上动了手脚,意欲谋害朕和德妃,朕已经将他关入大理寺,等待秋后问斩。”
“谏议大夫说江氏德不配位,在朕看来,确实如此。那朕今日就下旨――晋德妃为贵妃,昭告天下!”
皇帝的旨意一下,众臣的目光就向江玄诀看去。
自江相辞官后,除江玄诀外,江家人都已经许久未升迁了。不少人都在猜测江家是不是要在京城高门里渐渐没落了,哪知皇帝竟渐渐对江氏女上心起来。
先是封为德妃,现在又晋为贵妃,保不齐哪一日江家嫡次女一飞冲天,被皇帝加封为皇后,从此江家一门两后,越发清贵呢!
江玄诀作为江采薇的兄长,在妹妹被皇帝晋为贵妃的情况下,不可能一句表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