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阳更加尴尬了，又被黄琳琳拼命摇撼着肩膀问，“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太难受了你们告诉我啊！”
对面走廊里站着几个刚从小卖部回来的男生，季小川对袁园使了一个眼神，不仅他俩、还有一块上来的白嘉洛，全都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夏子阳和夕柚拽校服了呢，嘴贴耳地在说悄悄话呢，跟朋友们一块闹得很开心呢。
“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从咱们出发前就在聊，尼玛还能聊到买完东西了还在聊？夏子阳那小子脑子用在这些地方，一点都没退步呐？”韩越这憋不住话的，都没注意季小川和袁园使劲给他打眼色，你丫的不吭声，会死啊！
白嘉洛根本没工夫搭理韩越这个二货，他径直穿过这条走廊，走向对面的八班教室，这眨眼睛间的行动力，看得季小川和袁园在这边激动地给他呐喊助威，我洛哥好样的！
这边走廊里，夕柚伸手拍了拍夏子阳的肩膀，安慰这个快哭的男生，“夏子阳，我没有生气，我有什么就会直接说出来，就像我刚才告诉你，我不喜欢别人把我的名字叠着叫。”
夏子阳擦去眼角快流出的眼泪，小声地‘嗯嗯’。“我以为你会想知道，只是不好开口。”
“演够了？”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闯进两人之间，夕柚和夏子阳同时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白嘉洛，只有在旁边使眼色的黄琳琳满头是汗，他刚才就走过来了，你俩都没瞅见么？？？
夕柚正要问他来干什么，只见白嘉洛拿着那瓶纯净水瓶，往夏子阳的头上淋。
眼前一切发生得太快，没有半点预兆。
她和夏子阳都懵了。
连绵不绝的水珠子，伴随着上课铃声那连绵不绝的‘叮铃铃’，像一串接一串的怪笑声一同闯进夕柚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跟曾经欺负过她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霸凌的人总是这么理所当然的，理直气壮吗？
“白嘉洛！你够了！”她伸手抓住他手里的纯净水瓶，拼命想要抢过来，但白嘉洛的力气如此牢固，她根本不能撼动他一丝一毫。
夏子阳顶着湿透的头发，默默承受这一切，他伸出手指头勾了勾夕柚的校服衣，还没开口说话，当场被白嘉洛冷声喝住，“夏子阳！拿开你的手！”
趁他分神的这瞬间，夕柚飞快地从他手里抢走纯净水瓶，她没有半点犹豫，手臂往前一送，往白嘉洛的脸上泼去剩下的半瓶水。
哗啦一声。
透明的水泼了白嘉洛整张脸，从额头流淌到下巴，他的校服上衣都湿了。
在场所有人仿佛静了一秒，黄琳琳惊掉的下巴，夏子阳错愕的瞪大眼，季小川和袁园，还有韩越……更多无意中旁观到的同学，试问夕柚她明天还能出现在一中？？？
“你这样太难看了！”夕柚看都没看白嘉洛被泼成了什么样，把空瓶塞到他的校服上衣兜里，在贴近他胸膛的那一刻，一字一顿地告诉他。“难怪你哥要拿皮带抽你！”
他胸口猛地一滞，几乎不相信这句话出自她的嘴里。
可事实便是，他最不愿被人戳穿的自尊心，被她残忍的戳中。比任何刺刀还要尖锐，直直地扎进他胸口，痛都没有反应过来。
白嘉洛垂下头，一张骄傲的脸，瞬间被伤得没了神采。看她决然要走，他一言不发地拉住她要离开的手。
夕柚仍是没有去看他，脸上全部的失望和不可掩饰的反感，如此真实。白嘉洛深吸一口气，胸口扩张的呼吸突然被压住，极力被压抑的胀痛在一瞬间爆发，他怒目而视的大吼，“你算什么！？这是我家的事，你以为你是谁？”
“什么都不算，可以吗？”夕柚抬头迎上他那剜下来的目光，冷似利刃刺痛她心脏，而她那双清亮澄澈的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倔强。
白嘉洛撇开头，漆黑瞳仁上的眼睫上水滴颤动，他不再说话。
女生纤细的手腕被他抓出了红印，她并不在意，他却一阵头皮发麻，用另一手手掌盖住脸，用力抹去脸上的水渍。
上课铃声打响第二遍，夕柚转头看向夏子阳，他头发湿哒哒的，还傻傻地站在这不敢动，她忽然有点心疼，对夏子阳说，“上课了，你怎么还不回……”
“吵死了……操！”白嘉洛打断她的话，对她发令，“不准你跟他说话。”
“我跟谁说话，关你什么事？”夕柚再次盯住他的脸，骄傲不可一世的白嘉洛，在她眼里，不过是……“幼稚！白嘉洛你太幼稚可笑了！”
“你们别吵了，还是上课去吧。”夏子阳声音发抖，他担心地望着夕柚，怕连累她。
白嘉洛攥紧了拳头，不可遏制地朝夏子阳怒吼，“你他妈闭嘴！”
“白嘉洛！你吼什么吼！？”夕柚突然提高了分贝，对面几个男生第一次看到柚子发火的样子，然后又纷纷望向白嘉洛。
他似乎怔了一瞬，在怒到顶点后，那张脸又恢复一贯的镇静与寡淡。
白嘉洛对她丢了个冷笑，“你以为你吼的人，是谁？”
决然甩掉她的手腕，一眼都不再睬她，转身就走。
就在他先一步转身后，夕柚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想拉住他说的话，在开口时全部放弃。她的视线去追寻他离开的背影，却看不到男生打湿的发梢后，那双冷漠而黯淡的眼。
“你算什么……？”夕柚杵在原地，对自己发问，也对走廊对面的那个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白嘉洛：靠，我太难了。
第36章 yozi ③⑥
下午的课听什么都觉得乏力, 袁园剥了一块巧克力放嘴里，看到手机QQ消息，黄琳琳在问，那边白嘉洛什么情况, 不会放学后堵柚子的路, 整死她吧？
袁园扶着下巴, 看他同桌连书都没拿出来，不是看黑板出神, 就是闷头睡觉。袁园也摸不准现在洛哥什么想法, 反正自认识他以来，袁园就没见过哪个女生泼他水的，柚子不被整死，也会被折磨死。
袁园敲了点字过去说, “洛哥在睡觉呢, 这会谁敢跟他提柚子？今天你们小心点就是了。”
之后黄琳琳的消息没再发过来, 袁园后知后觉，他什么时候加的黄琳琳？
下课铃声打响，白嘉洛从课桌上睡醒, 用手掌撑住脑袋一个人怔了半天。
不记得袁园在旁边说了什么, 他脑海里还在回忆刚才睡觉时做的梦。
梦里是初二时的事, 那天少年拿着期中考试成绩单回家，还没进家门，看到二楼哥哥房间的灯亮着，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哥哥的问题永远都是那一个，“这次考了多少分？”
少年勉强挤出的微笑，在看到哥哥严肃的脸时，瞬间就僵住了。
如果做不到优秀, 那就不要成为他的弟弟。——哥哥的教训始终是这一句。之后少年在夜里跪了一整晚，第二天拖着疲惫的身体上完学，回家后继续跪。
考砸了，先跪三天。
这是年长了他十岁的哥哥，提出的规则。父亲长居海外，家里其他人都不敢有异议，然而就在第三天晚上，少年没有回家。
一中后街的深巷里，少年与学校的混混们打架打得头破血流。
长这么大，品学兼优的学霸第一次打架，从来都没有那么让他高兴过。
警察局里，看到哥哥那张异常平静的脸，白嘉洛那个时候才知道，他选择了一条黑暗看不到光的路。
此后他的压力与愤怒用拳头宣泄，而哥哥的失望也用鞭子宣泄。
他揍了别人，他哥又来抽他，打与被打，因果循环，白嘉洛觉得他的世界很平衡。
平衡成长为一个成绩优异、打架又强的男孩子。
循规蹈矩的叛逆，他的青春一边努力一边颓废着，这样极端的时间走到了今天。
今天有个女生用一瓶水泼醒了他。
暴力的终点究竟在哪？
白嘉洛揉了把睡眼，透过窗户的刺眼阳光映射在手机屏幕上，他看到冬天树叶掉落剩下光秃的树枝，与此刻同样感到荒芜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想见她。
所有想念的情绪骗不了自己，满脑子都烦透了。
被哥哥教训的事，其实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但听到她嘴里说出来，就像是没有防备的被她一句话而撕开了自己给她看，属于男孩的自信与自卑交织，骄傲而不堪，他内心一片混沌，维持着的平衡世界似乎在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