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国谣(bg男生子)(9)

作者:唐录笙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我该求些什么。

情深义重,两心相许。

八个大字,自然而然的从心底冒了出来。

我愣住了,慌慌起身。望着大佛,幡然醒悟。

原来我落得这般下场,是因我把情爱之事看的过重。自再见徐有年我便一心扑在他身上,谨记他的喜好,心系他的一颦一笑,我渴望他爱护我,却又不信他爱护我,哪怕是有关他的流言蜚语我竟也会一一记下暗中观察,像一点一点积攒风声,我渐渐变得惶恐而卑微,父母生我一身,我却只用它为他而活。

如若我把集中在徐有年身上的目光分散到别处一些,或许在听闻他和段和昭的种种时,便不会那般难过?如若我一开始不曾强求一段姻缘,是不是此时我该躺在我的公主榻上,和旁人吹嘘打趣?我变成这样,怨不得别人,就算不是段和昭一杯毒酒,我后半辈子也可能只会郁郁而终。

强极则辱,深情不寿。

我耽于情爱,死于情爱。

但是若人间没了情爱,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便是道理。其实,道理一直都在,但有些事情全然讲不得道理。

后来,在山下我又一次遇见了那个僧人。

“女施主可求到了所想之物?”他彬彬有礼,朝我合手。

我笑着点了点头。

他最后对我说。

“人间枝头,各自乘流。望女施主可以看淡分离之苦,好自生活罢。”

别离前夕

万籁此俱寂,惟馀萧瑟音。

提灯檐下,晚风温婉,徐府一片祥和之景。

深夜亥时,我踏着一地清辉回到这里。借着柔光,循着通向书房的小路,来到房门前,房内未显烛光,想必徐有年已然歇下。

上一次,我走的太过匆忙,未能亲自和他道别,这次,我想在他睡梦中,最后和他道一次别。

也许,我便没有遗憾了。

错嫁误人意 ,四年空唧唧。夫妻何尔尔,各自道珍重。

轻轻推开这扇门,正对着空无一人的桌子,这桌子的位置是后来调整的,只因我想一开门就看见他。徐有年总是坐在这里,低头描文,抬头诵诗,我坐在一边或研墨,或打盹,好不恣意。我走近将桌上的折子摆好,信纸折好,手心抚过平滑的桌面,曾经种种,历历在目。

“我在等你。”声音乍起,撼如山洪。

我循声望去,黑暗中,一个人影坐在床榻上。

“一直。”他复道,语气坚定,我相信如若我此时未出现他也会在这里一直等。

我没想到他会醒着,这不是我设想的离别样子,我只想静静的看看他,而已。

“把灯点起来罢,我想看着你。”他的声音含着一丝乞求的意味,但我不为所动。

他好似无奈的叹了口气,撑着窗棂摇晃着起身,接着,床前两盏烛台,依次点亮。

微光氤氲,满眼寂静,好像日落的黄昏。

“咳咳,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徐有年倚靠在窗前,用袖子掩口轻咳两声,笑着向我招了招手。

我望着他,有些害怕再从他手里接过什么本不属于我的东西,但听着他病态的咳声瞧着他不堪重负的身子,心疼仍难以抑制,他不该是这样的,曾经峥嵘风貌,是我把他折磨成了这副模样。我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他递来一支绛色簪子,通体赤红艳艳,中透云雾白的纹理,如水波潋滟,簪头雕着桔梗花其间点缀紫色碎石,像一只低垂饱满的风铃,好生漂亮。

“这支簪子,是我让一个朋友专程在西域用那里独一无二的玉石打造的。以前我便想给你,却没机会,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他把它擎于我眼前,我别过眼不动亦不回应,他显得有些焦急执意去牵我的手,我甩了一下,他扑了个空,腰侧撞在花台,他闷哼一声护住肚子便摇摇晃晃要跌倒,我下意识抱住了他。

他的身子太过沉重,带着我一齐跪在了地上,臃肿的肚子填满我的怀抱,他倒在我怀里阖眼轻声喘息,一手在腹部反复摩挲。

徐有年消瘦的只剩一副高挑的骨架,他所有的血肉都被身上这个大皮球吸走了,孩子不停的踢动,隔着他絮棉的绒服,都感觉到一阵接一阵的震动。

“疼吗?”我扶抱着他,坐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安抚着孩子。

他摇摇头,长发蹭着我脖颈的皮肤,有些微痒。不亏是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装的那般冷静自持,不想令人担忧。

他缓了一阵,借着我的肩膀撑起身子,和我面面相对,将那簪子复递到我手里,我们的指尖触碰在一起,竟感觉他的体温比簪子还要低,一阵发凉,我没接那簪子,而是回握住他的手,掌下尽是骨头,“你冷吗?为什么这般的凉?”

“天凉了些罢了。”他任由那只手被我握住,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簪子,在衣料上蹭了蹭,抬手将它置于我的发间。

“我替你戴上罢。”

我没能拒绝,此时,心底正蔓延一种不安,总感觉将要发生些什么一样。我甚至觉得,如果拒绝了他,我可能会永世后悔。

他仔细理顺我的秀发,将簪子小心的插入我的发髻。

“我已经能想象的出你戴它的样子,很美。”他反复打量着我的样子,目光涛涛,山水隽永。

一灯如豆,到生出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徐有年从袖子里抽出几张黄纸,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迟疑着,还是接了过来,纸上是细密的小字,唯有两个大字很醒目,地契。

“我在西郊一个不知名的小村盘下了这块地,用了两年的时间在那里搭建了一间院子。”他笑着,像是想起来美好的往事一般,牵着我的手,絮絮叨叨的。

“我想着以后辞了官职便同你,和我们的孩子一起,隐居于此。成日种种花,一年四季篱旁赏花,再养一群白鹅,看着它们在前面跑,孩子们在后面追着,一定很有趣罢。闲来,还可以开垦一块田地,自己亲自耕种果蔬。我们,晨起看炊烟,午时困打盹,儿孙膝间绕,邻里生和气,晚来围篝火,合拥后相眠。”

我沉浸在他钩织的梦里,一滴水砸在我的手腕,我怔怔醒来,却发现那是徐有年的眼泪。

他哭了,我从未见他哭过。

他望着我的眼睛,眼泪滑落下颚,他一字一句说道,“有你。便是,山河做伴,人间值得。”

山洪起,难遮拦,只此一句扣我心扉,许我桃花,从此山河烂漫,庭院春色,那里是我的国,城外戒备森严,城内住着我的爱人。

不知为何,我在他眼中看见的不是段和昭,而是叶庭取,是我自己模样。

马蹄惊起,踏破柔情温意。

铁甲揉碎的脆响,铿锵有力脚步声,昭示着将有数不清的官兵闯入这里。

“抓住那个毒杀公主的凶犯!”不知是谁一声怒吼,我惊恐万分,想去抓徐有年的手臂,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只身挡在房门前,焦急万分。

“你快走,走你身后的密道,西口有马车,会有人带你去我买下的那个院子。”

我不明所以。

他身后的门上映出火把的红光,铁骑不断逼近这里,周遭皆是令人惴惴不安的轰鸣,接着便有人踹门。

徐有年死死抵住房门,冲我喊,“快走!阿取,快走!阿取、阿取!”

他的撕心裂肺唤醒了我的意识,我一刻不得停歇,手指打颤的推开架子,闪身进密道,书架在自动闭合,恢复原位。

我最后看见徐有年一袭白衣,背对大片火光,倒在地上。

他微微抬头,在冲我笑呢。

生死不离

清辉月下荒凉意,故人垂泪声声催。

我以游魂探人间,描眉绛唇举青樽。

闭门听雨锁流音,阴锣劝我莫贪杯。

故人不舍怎离去,奈何身死青冢里。

马车在山路间颠沛流离。

向着背离文成的方向,不断远去。

我环着双膝,颠簸了一路,也哭了一路,直到眼泪流干,心痛至麻木不仁,我手里紧紧攥着那支簪子,始终闭口缄默。

“你还好罢。”

六个月前,砸了我的汤碗,将我一脚踹还魂的鬼使仁兄,消无声息的出现在马车里,时间到了,他自然会来。

“结束了罢。一切都结束了罢。”我喃喃着,颤抖着张开手掌,虎口被簪子的细尖刺破,红色的珠子如同我的眼泪,细小却持续不断的涌出,可是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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