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小女匪(115)

作者:君一醉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她再抬起头,额间红肿,眼眶热泪奔涌。

她还是做了以郭瑟性命要挟郭太医这样的丑事,可她毫无办法,她需要郭太医做的,不仅于此。

郭太医心头大震,立即伸手拉她起来。

“你……你真是……真是高祖义母的遗孤?”

时逢笑奋力点头,又从怀中取出那枚玉印并那封遗书,展于郭太医看。

看完遗书,郭太医眼神复杂起来,当年旧事,他岂会不知。

可如今局势大不相同了,他们那一辈人,已经所剩无几,朝中只有他还未隐退,当时忠于打下江山那位巾帼红颜的朝臣,都早早告老还乡,顺帝是从唐家夺下大蜀,改朝换代之后,手中有赵显嘉和纪宏两大奸臣,仅凭眼前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女儿,要夺回大蜀江山,谈何容易?

郭太医长叹一口气,心中亦是有愧,兀自背过身去。

“老夫全家老小三十七口,不能因小九一人枉送性命,姑娘今日来此之事,老夫绝不会对外提及半句,万望姑娘,念在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走得体面些。”

时逢笑来之前做了完全的准备,她甚至怕郭太医不是个善茬,挟持与她去换回郭瑟,因而让容韶躲在暗处随时策应。她还堂而皇之送了拜帖,大张旗鼓□□里以探望为名进的郭府,若她不能全身而退,那就是闹了天大笑话。

只是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在她说明来意之后,郭太医竟然这般决绝地回绝了她,甚至不惜断送爱孙的命,也不愿助她一臂之力。

见郭太医是块啃不动的石头,时逢笑眼中寒意森然,只片刻,又隐退下去换上一双泪目。

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稀少的尘灰,凉凉道:“□□母还在信上说,您是她最信得过之人,若没有她当年知遇之恩,哪来您郭家今日殊荣?”

时逢笑所言皆属实情,可郭太医毕竟年纪大了,没有万全把握,他岁寒迟暮,苟且一时能换子孙安然,不得不为,故而哪怕时逢笑如此讽他,他也只是听在耳中,默不作声。

见他未曾动容但也不急着赶时逢笑走,时逢笑顿时洞悉他还是舍不下郭瑟,于是又接着道:“我倒是高看了您一眼,不瞒您说,我并不惧您今日将我来过一事捅出去,信中提及除您之外,另外七位三朝元老已回了锦城,被我安置在城南别苑,近日我随他们奔走,只待蓝家军东风一到,就算没有您,大蜀江山已是我囊中之物!”

郭太医听后,回身看她,惊觉此女不愧巾帼之后,一双眼睛不卑不亢,被自己拒于千里之外也不动怒,腰间那柄短刀,念及昔日情谊绝不出鞘。

可他也困惑不解,既然此女已胜券在握,又为何非要以郭瑟的性命要挟他相帮?而笼络朝臣归顺她,就算不是自己,那七位三朝元老也能尽心尽力助她成事。

郭太医有疑虑,便也不再那般固步,皱眉问她:“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要我相帮?”

时逢笑见老人家总算松口,抹了抹脸上未干的泪,颔首道:“大人英明,却有两桩小事。”

郭太医难压好奇,上前一步,俯首道:“你且说来,容老夫掂量掂量。”

时逢笑遂道“失礼”,凑近他小声耳语了一阵。

☆、夜半无人

从郭府出去,马车拐入后面巷子,房梁上的女子踏瓦直下,双足轻盈落在车架上,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笑笑,事情办妥了吗?”容韶入内便问。

时逢笑还有些恍惚,容韶不知道她是高兴还是失落,只听她道:“嗯,郭太医答应帮我。”

“他没有为难你?没有像其他元老那样狮子大开口?”容韶有些难以置信。

时逢笑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面前抱住。

车内逼仄,容韶弯了腰入她怀中,整个人比她矮出一截来,只得将脸埋于她的肩头青衣。

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情绪有异,容韶僵住身子不敢动。

须臾后,时逢笑略显虚弱的声音自她头顶传下来。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是错……”

那双手绕过容韶的腰际,用力将人抱紧,这样的时逢笑看起来太过可怜,她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最终踏上自己并不认同的那一条。从下了飞渺山至今,她除了办事,几乎都是沉默寡言,她低迷的情绪得不到宣泄,也无人可以诉说。

容韶能理解她此时的心境,如同当初四面楚歌无人可信的自己。

那种委屈和痛苦有多摧折人心,她体会过。

良久,她叹息一声,拍时逢笑的背安抚。

“你可以说给我听,像之前我们同去马园那夜一样,毫无顾忌地说给我听,你知道我对权势金钱都不放在眼里,不屑去做些枉费光阴之事。”

容韶这样劝解她,时逢笑与她相处这些日子来,也算是摸出了她一些性格秉性,不由得心中大雨顿歇,阴霾散去许多。容韶的性子说来也是个别扭的,她们到了锦城之后,时逢笑与她同进同出,慢慢熟识了她。

比如容韶心想:“我想和你做朋友。”

出口的话则会是:“你人尚可。”

又比如容韶心想:“今天的菜色一般,没什么胃口。”

出口的话则会是:“我已吃饱了。”

或又比如此刻,她心里明明已将时逢笑引为知己,时逢笑让她陪着干啥就干啥,也不多问也不多说,但嘴上要逞能,只道自己不屑枉费光阴。她不会让人难堪,亦不会让自己难堪,虽有些别扭,倒也足够温暖。

时逢笑知她手上动作小心翼翼关怀备至,也知她是对自己以诚相待,被她口不对心的可爱模样逗得开怀,心里软了三分,振作起来,松开抱紧人家的手,认真道:“在我告诉你我的打算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容韶坐直,慎重看她。

“你说。”

时逢笑道:“如若当初容归将军不受皇帝赐婚,孤身一人在金平等到你阿娘寻去,那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惨剧发生?若是惨剧没有发生,你就不会走上复仇之路,所以导致这一切的,是不是除了自身面临处境的选择,亦有逼人成婚的君王制法?可是从高祖开国,礼法延续至今已过三朝,这些死礼成了所有人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灭不了毁不掉,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仇恨。”

容韶听得专注,她以前没有想过这些,只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谁害死她母亲,她就寻谁偿命,如今听时逢笑这般细数,一环扣一环,到也不无道理。

在她沉思时,时逢笑又道:“可是仇恨周而复始,人这一辈子真的该为仇恨而活下去吗?那岂不是白来这人间一趟?我打个比方,你当日寻到契机报了仇,可是你那继母若是有所出,她的子女是否也要继续找你寻仇,祖祖辈辈往复循环,全围绕一件事而生而死,你又会希望你的后人,陷在痛苦和仇恨之中,机关算尽劳碌半生,在复仇的路上又将牵连多少人去完成,一直这样下去吗?这样是对的吗?”

容韶听到此处,一双琥珀眼泛起点点碎芒,凝望着陷入困惑中的时逢笑,安慰道:“没有你说的可是,所谓百因必有果,善恶必有报,她害死我母亲,我害死她,此事便终。没有对错,而是因果,她种下前因,才得报后果。”

时逢笑不知何时皱起了眉头,她止住要说的话,认真想了想容韶所说。

没有对错,报仇没有对错。

只要在适当的契机止住仇恨,那此事便终,不会再有人耿耿于怀。

“那我知道了。我现在的处境便是这样,我心中有了定夺,可这些话,我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人,容韶,我能告诉你吗?”

容韶明白她需要抓住一根稻草,她需要一个温暖怀抱,她需要有一个踏实的肩膀依靠。

于是她不再多说什么,主动牵住了时逢笑的手。昔日她们再见面于金平陆府,时逢笑也如同今日她这般,像缔结约定一般,握住彼此。

这日时逢笑与容韶一同去了城南别苑,探望被她请回的三朝元老们,院子里有人扫了雪,陈设两张四方桌子,时快丢了在府中守住郭瑟的差事,早早过来教他们打麻将,八个人刚好凑够角子,别苑外集结而来的齐天寨分堂豪杰把守,里面则是二同幺鸡闹得不亦乐乎。

时逢笑和容韶对望一眼,十分有默契地笑了,过去吩咐伙房备下晚膳,赶那些不依不饶的老头子下了牌桌,一起用毕才折返自己栖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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