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闻言不由挑了挑眉:“你不为自己分辩一二?”她自己的手下她自己还是有数的,虽然并不是什么大妖怪,但能够就近伴随她的车驾的小妖怪论实力也并不低微,至少,就凭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小妖怪是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将妖掳走的,所以,沈砚现在绝对是背锅背得明明白白。
玉藻前不解他为何不为自己辩解,沈砚却是觉得玉藻前找他麻烦理所当然:“毕竟是我组织的妖市,您的下属在我这里失踪我自然有义务帮您寻找她的下落,不过……也仅限于此罢了。”
玉藻前了然,这就是只负责帮她找人,至于找不找得到那就要看运气了。她虽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却也无意在京都挑起事端,毕竟不管再怎么说她与安倍晴明母亲也算是有两分旧交,就算看在安倍晴明的面子上也不该咄咄逼人,毕竟……
“不过是一只小妖怪罢了,你们用得着那么如临大敌吗?”茨木童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是了,对于他们这些大妖怪而言小妖怪不过是用来闲时逗闷、战时炮灰的存在罢了,庇佑他们也不过是碍于自身的脸面,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感情那绝对是天大的笑话。
总而言之,不值得罢了。
但,令玉藻前与茨木童子都没有想到的是,沈砚竟然正色道:“就算只是一只小妖怪也不能轻忽!今天是一个,保不齐明天就是三个、十个,拐卖人……妖口这种事情绝不容许轻忽纵容!”
虽然他也知道弱肉强食才是妖怪世界的准则,但是……同样,在妖怪的世界里,强者就是规则!既然是在他的地盘,那就理应按着他的规矩来,既然来到这里的妖怪愿意与人类和平相处,那么他自然也有责任与义务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这已经是最基本的妖权了。
玉藻前与茨木童子显然也没有想到沈砚竟然会这么说,不过对此他们的反应倒是截然相反。茨木童子对此显得漫不经心,反倒是玉藻前却是因此起了兴趣:“哦?竟然这么在意的吗?妾身现在似乎有些理解你为什么可以成为这东京都的魑魅魍魉之主了。”
沈砚不由一愣:“什么魑魅魍魉之主?”
玉藻前手中的折扇也不由一滞,面上也第一次露出了错愕的神色:“怎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沈砚一头雾水:“我应该知道什么?”
玉藻前呆怔片刻,旋即掩唇轻笑:“你……真是太有趣了,妾身对你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呢~”
第112章 魑魅魍魉 十六
平安京的魑魅魍魉之主, 以人类之躯登顶百鬼之王的存在,传说中的大阴阳师——这一系列的称号都是沈砚从玉藻前口中得知的外界用来形容他的词语。
所以说,东瀛这个国度,从千年前起就已经那么中二了吗?沈砚的心情复杂不已, 依照常理而言, 被别人夸奖肯定是一件令人开心愉悦的事情, 可是, 当一个人的身上被加诸太多他根本承受不起的赞誉的话,那怎么想都像是一种公开处刑吧?!
沈砚在从玉藻前、茨木和围观的小妖怪们口中得知到最近外界对他的评价与议论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讲道理, 魑魅魍魉之主难道不是某个滑头鬼吗?能够称之为鬼王的存在难道不应该是大江山的那位吗?至于传说中的大阴阳师, 这种说法难道不应该公认是被用来代指安倍晴明的吗?所以说为什么现在这些羞耻的称号全都戴在他一个人头上呢?!
沈砚觉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社会性死亡吧?
更让沈砚感到绝望的是, 当这一连串的赞誉被提及的时候, 包括茨木童子、玉藻前与源赖远在内, 竟然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的意思, 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喂, 你们身为大妖的尊严呢?让一个人类的声望在妖怪之间暴涨到这种地步,你们就没有任何想要维护自己的权威的想法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沈砚的眼神太过不加掩饰, 茨木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 不满道:“喂, 你这家伙是什么眼神啊?难道你认为什么人都可以得到这些赞誉的吗?我们可不是那么随便的妖!如果不是认同你的实力的话, 敢用这种名号的家伙早就被吾送去黄泉往生了!”
玉藻前赞同地颔首道:“能够统御那么多的妖怪, 即使只是小妖怪天羽君的实力也是值得肯定的呢, 况且,不论实力如何,仅凭天羽君这样宽广的胸襟这些称号就足以称得上名至实归了。”
源赖远听着连连点头, 忍不住感叹道:“是啊!天羽君就是太过谦逊了,能够抛弃成见平等地对待妖怪与人类,天羽君果然是一位无论力量与灵魂都无比高洁的强者呢。”
沈砚:……这特喵说的真的是我吗?
为了防止自己也被这群不可理喻的家伙洗脑,沈砚连忙放弃了讨论这个话题——“停!我们先来谈正事,玉藻前殿下,可否先告诉我您的下属大概是在哪里失踪的吗?”
只要不触及到某些底线,玉藻前的脾性还是颇为温和的,所以面对沈砚明显是在转移话题的举动玉藻前并不气恼,从善如流地转开话题道:“这还真是找了一个让妾身为难的话题呢,那个孩子的话可从来都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呐,就是那种碰上热闹的地方一转眼就完全找不到人也丝毫不会奇怪的类型,再加上这么热闹的妖市的话,就算她偷溜出队伍玩上一整夜妾身也完全不会惊讶呢。”
玉藻前不由叹了一口气,显然这种情况在她养的那群小狐狸中这种情况完全称不上少见。“但是,妾身既然说她是被人掳走的自然也不是毫无凭据的——这些孩子们都是得益于妾身的妖力才得以修出灵智的,所以也算得上是妾身的眷属吧,虽然这种联系并不是十分紧密,却也足够妾身能够感受到它们的概况,就好像夜空中的繁星一样,闪烁着的是它们的生命的光芒。然而,就在刚才——那个孩子的光芒突然消失了。”
“所以……十分冒昧,还请天羽殿下,务必,务必要给妾身一个交代。否则,妾身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孩子们了呢。”玉藻前抚摸着膝上伏着的红狐,话语间虽似乎是一位尽职尽责的长辈,可是无论是她的行为还是语气都似乎在诠释着什么叫作无关紧要——那名死去的小妖怪对她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沈砚不由沉默了一瞬,竟然……已经死了吗?虽然他并不是一个会将他人的生死全部包揽在自己身上的“傻子”,但是无论何时生命的逝去总是令人感到无比的惆怅。但是,无能为力感的同时更多的则是发自内心的寒意,因为无论是玉藻前、茨木童子还是周围围观的小妖怪们似乎都对这个结果并没有任何的触动,就好像……
给出一个交代才是这件事最重要的意义,而引起这件事的小妖怪的生死根本就无关紧要——这是对生命的漠视,对死亡的漠然。
即使是自认感情淡薄的他也从小被教导着生命可贵的他实在无法理解,如果连同类的死亡都无法引起他们的丝毫畏惧,那么他们又为什么会畏惧自身的死亡呢?既然对死亡都失去了恐惧,那么生存又有何意义呢?
沈砚很快放弃了思考这个哲学的问题,毕竟他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而已,这种涉及群体种族意识形态的伟大命题实在不适合他这个只上了大学就放弃进修的咸鱼来思考,不过虽然没有接触到问题的内核,但是也足以沈砚认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人与妖怪终究是不同的。
无论是三观还是同理心,再或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一些平日里看上去只是非常的微小的差异当面对某些问题时,也足以成为横亘于两个种族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毕竟,不管怎么说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存在呢。
如果说之前沈砚想要将妖怪们和人类分开安置不过是为了便于管理,那么现在他的这种想法就愈加坚定了,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小妖怪,更不是为了便于管理,而是为了保护人类。
因为,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怎么看脆弱而敏感的人类都不是妖怪们的对手。或许会有人说什么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但是,能用到这句话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悲哀了吧。
“……所以说,根本就是完全没有线索吗?”沈砚叹息一声,不露声色地抱怨道:“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只能试着占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