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灯+番外(4)

杨晋南听到这一番话,心里暗自苦笑,他知道,事情才刚刚开始。只是,这么多年来,他听过威胁,恐吓,辱骂,却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让他放心,让他好好过新生活。

“哥,谢谢你……”杨晋南低头嗫嚅道,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丝哽咽。杨晋北拍了拍他的头,温和的笑笑,“还有件事,得告诉你。”

“我来告诉你怎么样?”阴沉的声音从杨晋北身后响起,杨晋南的神情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杨绍雄径直走到杨晋南面前,抬手甩了杨晋南一个巴掌,下手极重,杨晋南脸上马上浮现出红色的指印,嘴角也渗出血来。

这一下来的太突然,杨晋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喊道:“爸,你干什么?!”

杨绍雄无视他的阻拦,“你知不知道,羽西现在就躺在你楼上的ICU里?”

“羽西……她怎么了?”杨晋南捂着脸颊,惊讶地对杨晋北问道。

“小西……这几年一直在家里养着,昨天突然晕倒,医生说是心力衰竭,要做心脏移植手术才可以。”

“你现在马上去给我做配型!”杨绍雄粗暴的掀开杨晋南脸上的氧气面罩,扯起杨晋南的左臂,想把他从病床上拽下来。杨晋南顿时感觉呼吸困难,大口的喘着气。走廊上已经聚集了一群围观的人,陈平之也闻讯赶来。

“老杨,你冷静一点!”陈平之把病房的门关上,和杨晋北一起拉住杨绍雄。杨绍雄喘着粗气,瞪着杨晋南。

杨晋南也看着他,几年过去了,杨绍雄对自己还是这个态度,一点点的耐心都不给自己。他抬起手背拭去嘴角的血,“有话好好说,配型我现在就可以做。”

杨晋北神情复杂地看着杨晋南。昨晚陈医生给自己和小西做了配型,结果是失败的。如果真的要救小西,确实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小南身上。

可小南就不配有一个正常人的人生吗?他才刚刚从监狱里出来,就要换上一颗已经开始病变的心脏。小西当年的车祸是意外,小南也不想这样的。

陈医生也开始打圆场,“这个也不急,杨小姐的情况还在观察,我们也在积极联系心源了。”

“再晚点说不定就来不及了。”杨晋南脱口而出。虽然不知道郭显义具体给他注射的是什么,但一旦长期使用,一定也会对他的心脏功能造成影响。

“什么来不及?”杨晋北问道。杨晋南假装没有听见,“医生,现在就可以带我去做配型。”

看到医生拿出穿刺针时,杨晋南还是吓了一跳。他以为配型只是从手臂上抽个血,没想到是要从锁骨附近穿刺取血化验。粗大的穿刺针闪着凛冽的寒光,杨晋南本能的有些抗拒。

病房里的人都被清退出去,只有陈医生和一个护士来取血样。陈平之看着躺在床上的杨晋南,他解开了上衣纽扣,露出瘦的有些病态的胸口,肋骨清晰可见,还有几处显眼的淤青与纱布包扎的伤口。

“现在还可以反悔的,年轻人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爱惜自己的生命。”陈平之叹了口气道。

杨晋南摇头道:“快点吧,我有点累了,想赶紧休息。”

护士在他胸前涂了酒精碘酒消毒,陈平之把穿刺针刺进这瘦弱的胸膛时甚至有些罪恶感。穿刺针探入的时候,杨晋南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他能感觉到那根冰冷的穿刺针正在往他身体深处侵入。

穿刺针拔出时,杨晋南的脸色已经十分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护士帮他在创口处上包上纱布,端着血样出了病房。

门口等候的杨绍雄马上跟着陈平之去了化验室,杨晋北没有跟去,而是回到病房,看到杨晋南苍白的脸色,连忙拿了张纸巾帮他拭去头上的汗水。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

杨晋南摇摇头,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昏昏沉沉睡去。杨晋北帮他掖好被子,拉上窗帘,小心退出房间。

做了这么多年医生,陈平之遇到过很多仿佛命中注定的事情。当年杨羽西因为杨晋南出了车祸,到如今需要做心脏移植手术,杨晋南却成为她最合适的心源。

“结果怎么样?”杨绍雄见到陈医生出了化验室,连忙迎上来问道。

陈医生心情复杂的点点头,杨绍雄面露一丝喜色:“那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老杨,不管怎样晋南也是你亲生的儿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坏孩子。”陈医生劝道。

“我是做警察的,家里偏出了这种孽障,害的羽西这样,关了五年出来还是不学好,和那班小混混搞在一起!”杨绍雄不耐烦道。

“小的时候没养在你身边,来F市以后,沈遥她再好毕竟也不是亲妈,孩子当时还小,做了错事能改就好。”陈医生仗着多年老友,便多说了几句。当年杨绍雄与发妻离婚,晋南晋北两个孩子也分开了,晋北跟着杨绍雄在F市,晋南那时候一岁大,他妈妈把他寄放到乡下外公外婆家里以后再也没回来过,一封信都不曾写回来。晋南十岁时,外公过世了,外婆也没办法独自带他,就联系了杨绍雄来接他。

提到这段往事,杨绍雄也沉默了片刻,却还是摇摇头,一脸不耐。

陈医生见他这般顽固,也无可奈何。那孩子住院几天他看在眼里,不爱说话,醒着的时候就拿本书看,对护士医生都很客气,陈医生打心底里还是挺喜欢这个孩子的。只是自己终究是外人,也管不了杨家太多的事情。

“做不做这个手术,取决于你个人意愿,这个手术完成后,对你以后的生活肯定会有比较大的影响。你妹妹的事情是意外,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了。”陈医生带了捐献器官同意书来到杨晋南的病房,却还是想劝一劝他。

“我不做这个手术的话,那小西怎么办?要怪就怪我自己倒霉吧。”杨晋南苦笑道。他接过笔,在同意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还给陈医生。

“对了,你妹妹早上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陈医生把同意书放入文件夹,突然提起道。

“先不用吧……对了,陈医生,我移植心脏给她的事情,能不能不让她知道?”

陈医生猜到杨晋南是不想见到杨绍雄夫妇,便道:“等过会儿上面没人了,我带你去看看她。”他端详着杨晋南,“老杨老是说你这不好那不好,我看着不是挺好的吗。”

“那麻烦陈医生了。”杨晋南淡淡回应一句,回避着陈医生的感慨。他知道陈医生一直在开解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份善意。

习惯了被欺辱,见过太多黑暗面,面对难得的关心时,反而不知所措。

隔着玻璃窗,看见长大后的羽西,杨晋南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失去的这五年。当年那个每天跟在他身后叫“哥哥”的小女孩,现在也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只是本该享受大好青春年华的羽西,此刻却躺在icu里,身上插了好几根管线,杨晋南不禁想,她会恨自己吗?

回病房的路上,杨晋南遇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他短暂叫过“妈妈”的女人,杨羽西的母亲沈遥。其实沈遥对他还算不错,只是毕竟并非亲生母子,他们之间永远有一种疏离感。沈遥并没认出戴着口罩的他,羽西生病的这些年,她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手术定在下周,这几天的日子都过的很平静。杨晋北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看他,顺便给他带点吃的来打打牙祭,人是铁饭是钢这句话果然没错,最近吃的好了,杨晋南脸色好了不少,两颊也不像之前一样深深凹陷了。没人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看杨晋北给他带的书,把一整个下午都沉浸在故事里。

只是他心里一直还有些隐隐的担忧——郭显义说的一周快要到了。

虚幻

监狱里有很多折腾犯人的手段,杨晋南不是很怕挨打,唯独害怕关禁闭。刚进去的时候,杨晋南年少气盛,经常和人起冲突打起来,每次都带着一身伤被狱警带去关禁闭。禁闭室是一个只有两三平米的低矮小房间,在里面直不起身子,只能坐着,还要戴上全副重镣。没有窗户,不开门的话,里面是彻底的黑暗,分不清白天夜晚,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独自一人在黑暗里,所有的孤单和绝望都被放大。监狱里流传,曾经有一个犯人得罪了狱警,被关禁闭两个月,出来时已经是个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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