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葶在接还是不接之间犹豫了片刻，终还是拿起了手机。
“还在生气？”男人的声音温和，一如既往。
季葶没想到这人这么开门见山，一时有些口拙，“我没有。”
“那条动态我只是听到你的曲子后有感而发，并没有别的意思，没想到会被人曲解成这样。”卿子晏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回答，摆明了要把前段时间的事情说个清楚，“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回来可以把它删掉。”
声音是他配音时惯用的公子音，清朗华丽，偏偏态度极为虔诚，让人听着都不忍责怪。
季葶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偏偏自己还非常不争气的软了心肠，声音嗫嚅，“我没介意。”
卿子晏笑，声音更是软了几分，“那是愿意理我了？”
季葶倏然就想到了他曾配音过的太子辰奕，将芜儿从青楼楚馆哪里“买”回来的时候，也曾这般笑意晏晏的温柔道，“当这静苑的主人，你可愿？”
那语气中，是春风拂面的如沐温柔，是海棠探枝头的缱绻懒懒。只是一句话，便让人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季葶坚持多日的冷漠，好不容易筑起的礼仪隔墙，倏然有了道缝，似乎摇摇欲坠起来。
“我……最近有些忙。”她终是没有承认他口中的躲藏。
“那——”卿子晏并不在意，似乎是真的信了，“今日是不忙了？”
语音通话都接了，她总不能再反口打自己嘴巴，季葶低低“嗯”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随意些。
卿子晏“唔～”了一声，带着些尾音，好似山岭之上的玄冰被融化了一角，颤巍巍的化成雨水而落，砸在人的心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合作的事？”他的声音泠泠，雨滴好似倏然在心口上晕染开来，没有任何冰凌的寒意，反倒温和的不像话。
季葶被这声音蛊惑的有些懵懂，脑袋反应都慢了几秒，“什么合作？”
“半个月前的欢庆会上，你曾答应会同我合作。”卿子晏似是怕她否认，声音不紧不慢的，认真提醒，“现在机会来了。”
季葶好似有了些印象，“十周年？新剧本？”
夏梓柯刚给她通过气儿，说剧本已经定了，紧接着卿子晏就来找她说合作的事，如果没记错，故事里的女主便是个琵琶女，若是要被拍成广播剧，确实需要不少琵琶曲的配音。
只是她有些犹豫，“我配……合适吗？”
“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卿子晏似乎真的很看好她，每次只要谈及琵琶，这个男人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指法技艺仅次于那些大师级别的人物，学曲多年，也符合女主的身份。”
季葶被他夸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只是一想到自己之前的决定，她又忍不住负隅顽抗，“我认识许多指法亦是不错的琵琶手，你若是需要——”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男人倏然说话，明明温和的声音，却多了些强硬的意味。
季葶一怔，倒是沉默下来，静候着他未完的话。
“你是我见过弹琵琶里面最有感情的，你能把握住角色。”他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地，好似为了让季葶听清楚他话里的坚定，“锦瑟，这个角色，我想你应当是喜欢的。”
她该怎么回答？
她又能怎么回答？
这个角色，于她而言，何止是喜欢，简直是爱惨了。
如若不然，怎么会在感受到故事的悲戚之后，还能让卿子晏为她继续讲下去？
她的泪点低，这样的故事，照往常，必然是会中途弃了的。
可是，这次没有。
甚至于哪怕有了番外篇，知道结局的美好后，她仍是沉浸其中，悲伤难平。
季葶久久未曾说话，卿子晏试图再劝，“这应当是我的最后一部广播剧，我希望它尽善尽美，作为女主的配音和配曲，自然都要最好的。”
“最后一部？”季葶的关注点明显跑偏了。
“嗯。”卿子晏声音淡淡，解释道，“以后应当就退圈了。”
“为什么？”刚粉上的CV，还没来得及追剧，就被通知要退圈，季葶倏然有点理解当初夏梓柯的感受了。
“大概……”卿子晏似是在斟酌话语，话语顿了顿方才说道，“因为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而且，以后可能会更忙。”
季葶沉默，虽然说有些难过，但她也能理解，毕竟闲聊了许久，她还是知道卿子晏的工作极忙，经常三班倒，凌晨回她消息都是常有的事，不用问都知道是个高负荷的工作。
如此繁忙的人，竟还愿回来参加娓娓幻音的十周年庆，一方面是日子重大，意义不同，另一方面，也是想为自己这段经历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季葶倏然想到，就连剧本都是他亲自准备的，想来是用了十分的感情，如何不对它的制作较真。
“锦瑟，我不想有遗憾。”
男人适时的一句话，声音低沉中带了些伤感，于如今的季葶而言，简直是情感催化剂，直接让她大脑一懵，未经大脑的话张口就来，“我答应你。”
“谢谢。”卿子晏的声音倏然放松了下来，细听之下还有几分愉悦的笑意。
“女主配音你有什么建议吗？”他话题转的快，甚至都没给季葶细细思考自己答应的原因，自然……
也没有反悔的时间。
季葶顺着他的问话细想，无奈摇头，“说实话，除了你们社团的……我根本就不认识几位声优。”
“没事，你捡几个你喜欢的声音说。”他的语气随意，好似只是单纯的想要参考一下别人的意见。
季葶无奈了，只能把社团的几位女CV，已经卿子晏合作的那些声优，名字和声音具是认真回想了一遍，最后中肯道，“配芜儿的那位还不错，感觉挺适合新剧女主的。”
“《江山多娇》？”卿子晏倏然扬声，有几分错愣之下的笑意。
“嗯……”季葶倏然就想到之前微博转发的乌龙事件，一时有些不自在，强调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卿子晏轻笑出声，“她以前也是社团的，虽然如今转为商配，但是君墨应当能约到，我回来问问。”
季葶被他笑得发窘，不敢再多说，只是低声“嗯”了声，算是答复。
满城风絮起（一）
四月，清明节。
一如往年，雨淅淅沥沥的下，夹杂着骤然下降的冷意，打在人身上，有种刺人的冰凉。
季葶将探出窗外的手收回，回身看了眼空荡的冰箱，心里一声哀叹，还是拿过收物架上的雨伞，穿上外套出了门。
季葶家附近的那所超市最近正在整修，她想着左右自己还需在家窝上三天，索性开车去了市中心的商场，准备去个大点的超市，多屯点食材和零食。
今日虽是节假日，但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商场的人倒没往常多，季葶一个人也没有闲逛的兴致，进了商场之后，就直奔负一层的超市。
季葶会做的菜不多，所以说是买菜，也不过是惯常的那几样，挑起来的也方便，主要目的还是零食，她站在进口区，抽出几样扔进购物框中，刚想转个身子，就感觉脚下似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好似是一个……手链？
季葶蹲下身子，将东西拿在手中，很普通的款式，两根红色的细绳盘绕成螺旋状，中间缀着一个小巧的金兔子，季葶记得自己小时似乎也带过这种小玩意，不过不同的是，当时她手腕上栓的是小女孩喜欢的铃铛，而非这么贵重的金兔。
红绳已经有些磨损，颜色也有些暗淡，应当是戴的太久所致，季葶看了两眼，猜测这不光贵重，对于主人来说，应当亦是个心爱之物。
超市中人来人往，人流量大，显然不容易找到失主，季葶想了片刻，便捏在了手中，准备付钱时顺便交到置物台，让超市人员帮忙收着。
备忘录上的东西已经买了大半，只需要再拿几瓶饮料便都齐全，季葶推着购物车往着出口处走去，眼睛还在盯着前面的堆放椰子汁的货物架，耳朵却是被另一侧的对话吸引住了。
一个穿着淡蓝色牛仔外套的女孩，神色有几分焦急的拉着导购员，正急切地比划着什么，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
季葶立在原地细听了会，见她快要急哭了之际终是开口唤道，“小姑娘，你丢的手链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