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抬起眼瞧他,眨了下眼:“我不行吗?”
陆衡顿住,片刻后改了口:“行。”
窈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许久也没见陆衡配合,只看陆衡也瞧着她发笑,她忍不住轻咳一声,视线稍微向下些许。
陆衡这才反应过来,慢慢抬起双臂。
窈窈抬手覆在陆衡的腰间,刚触碰到的那一瞬,又极不自然地收回,她怕陆衡发现些什么,又赶忙覆在那腰带上扯了扯,低垂着眉眼小声道:“又不是什么难事。”
陆衡看她拉了半天也没拉开什么,忍不住笑,于她来说真不是难事?他想起先头静王府,窈窈给他换寝衣,因拉不开系带,直接将寝衣扯坏了,便问道:“要不我自己脱了?你就旁边坐着。”
听得陆衡这一句,窈窈面上烫了些,倒是将腰带腰封取下了,她慢慢侧身,将陆衡的外衫褪下,这才道:“是觉我太笨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不是,”陆衡解释,“我只是……”
“只是什么?”窈窈指尖微颤,拉下了陆衡的内衫系带。
陆衡低低道:“怕你累着。”
“脱个衣衫有什么累的。”说话间,窈窈已经将陆衡的内衫脱下了,她的视线落在了陆衡的右臂上,果如陈简所言,陆衡右臂有两条极淡的半寸来长的黑红色刀疤,颜色虽很淡了,但陆衡生得白,这两条刀疤在窈窈看来,异常的明显。
普通的刀伤在陆衡身上留不了多久,这刀伤应当是因为与蛊有关,所以恢复的比较慢。
“这怎么了?”窈窈的指尖落在那刀疤上,抬起头看陆衡。
陆衡眸底闪过些许不自然,极快地掩下后,不在意地道:“不小心划伤了,过几日也该好了。”
“这颜色有些奇怪。”窈窈蹙着眉。
陆衡低头亲窈窈一下,含笑看着她:“过几日你再看许就没了,不是要陪我沐浴吗,再这么下去,水凉了,你都还没帮我脱完衣袍。”
窈窈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陆衡顺势抱住她,回应了窈窈的吻,一个吻结束后,窈窈整个人都泛着粉。
陆衡的嗓子稍哑了些,低低道:“等我,待会不准跑。”
“我什么时候跑了。”窈窈撇撇嘴。
陆衡勾唇笑,他将窈窈放到一旁的矮榻上,忍不住又亲亲窈窈,含笑低语:“昨夜谁跑了?”
窈窈耳根子都红了,昨晚她受不了痒,推了陆衡,本来要跑的,却又被陆衡抱了回去,她打陆衡一下,不说话了。
陆衡握住她的手,低低地道:“我午后用了剑,身上不大舒爽,我不想将一身汗味沾你身上去。”
“我没嫌弃你。”窈窈皱了皱鼻子。
陆衡抬抬眉,捏了捏窈窈的面颊,笑道:“你要是嫌弃,我就蹭你一身。”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就是自己嫌弃自己。”窈窈推着陆衡起身去,她知道陆衡最爱干净了,陆衡的衣袍给脱下了,旁的她也不好意思碰,便将榻上摆的书册翻开,道,“剩下的你自己脱吧。”
陆衡应了,不多时入了浴汤,他倚在桶壁,看着窈窈笑。
*
好几日没见着陆衡,陈简直接请了陆衡晚膳后小坐,酒案摆在了三楼的甲板。
自陆衡登基以来,二人是第一次这般小坐,先前的饮酒与小坐是一个字也沾不了的,都是陆衡疯了似的喝,陈简劝酒抢酒,再往后没了法子,劝不得抢不得,陈简都是无奈地坐在一旁。
巫蛊案前,顺京的少年郎里,陆衡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巫蛊案后,少年已然再不是先前的模样。历经世事后,虽皇权在握,大仇得报,但再赏同一轮明月,二人心中的欢喜与先头还是有些差别的。
“往日都是你在喝,今日应当可以一块喝了。”陈简给陆衡斟了一杯酒。
陆衡歉然,道:“起煊别再打趣我了。”
说罢,二人饮了一杯。
陈简说起幼时趣事来:“我还记得,你与姑姑采荷下了小舟后,我带你去看父亲给我做的弓,你见着了也喜欢,父亲便给你也做了一把,怕伤着你,父亲将那弓做的小许多,细许多,结果你一拉那弓就断了,父亲红了一下午的脸。”
陆衡神色黯淡不少,道:“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记着。”
“然后父亲给你做过了一把大人用的大弓,大弓别说拉了,你拖都拖不动。”陈简又抿了一口酒。
陆衡微垂了眼眸,那把弓在巫蛊案时被烧毁了。
陈简苦笑了笑:“有些事,一辈子也忘不掉。”
陆衡滞了片刻,不愿再想:“有些事,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了。”
陈简知晓说多了,陆衡心底也不是滋味,他又给陆衡倒了杯酒,将话岔开。
忽地,泠泠琴音入了二人耳中。
陆衡端着酒盏的动作顿了顿,再没有人比他熟悉这琴曲。
“流云?”陈简起了身,循着琴曲来的方向去,“平日都未召,船上的琴师舞姬倒是白拿了月银。”
陆衡跟着陈简走,道:“英国公府难道还缺这点银子。”
二人走到船尾,往下看去,一楼的甲板那儿,层层轻纱随夜风而动,在重重纱幔中隐约见着个白衣女子在那处抚琴。
是陶玉慧。
于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这个时辰这个地儿,陶玉慧突然抚琴,莫不是那意思?往日想要引起陛下注意的女子太多了,多的于溯数不过来,他想陶玉慧若真的有心思,那挑的应当不是英国公,而是陛下。
陆衡瞥了一眼,收回视线往回走。
陈简眸子微转,跟着陆衡道:“曾闻肃北侯长女抚得一手好琴,京中少有女子能与其相比,原我还不大信,如今见这肃北侯的次女也抚得一手好琴,我现在倒是觉那话也不见得有假。”
虽远不及陆衡,但也算是极佳了,他这会倒觉陶玉慧还有点可取之处。
陆衡敛眸,还未说什么,却听得这曲流云错了两个音。
陈简也听出了,陶玉慧错了两个音,是故意为之还是不小心?但不管是哪种,他面上都不由得发烫,他刚夸罢人,这人就给出了错,不是打他脸是什么。
陶玉慧抚了许久也没见到人来,心下一急,便故意抚错了两个音,只盼以此引得陆衡来顾。
陆衡轻哼一声,有些讥诮地道:“平日倒不曾听到有人抚琴,今日你我小坐,便听得陶秉次女月下抚琴,起煊不觉巧了些?”
他这话刚说完,陶玉慧手下又错了两个音。
陈简面色越发不好。
陆衡回头看陈简一眼,再道:“一手好琴不见得,另有心思倒是真的。你前几日一口一个表妹,这陶家女许是有意了,还是早些处理吧,即便你没有那心思,若让表嫂误会了,回头闹起来,我可帮不了你。”
陈简漠声:“你怎知,陶家女看上的是我,而非你。”
陆衡甚觉好笑,他未明身份,又只在船上见过陶家女一回,陶家是怎样的品性他是知道的,不会图无权无势的无利可图的人家,他知陈简亦知,便不多解释,只道:“若是我,明日便赶下船去。”
陈简敛眸看陆衡一眼,快步回案,倒说不得说什么了。
陆衡刚回案坐下,那陶玉慧便又错了两个音,陆衡颇不耐,唤人让陶玉慧回房去,勿再喧哗。
陈简也不再多说,只同陆衡说了些京中不痛不痒的事,待至亥正便散了席。
*
窈窈呆愣愣地坐在罗汉床,面前的小案上头摆的是陆衡给她做的糖葫芦,一串夹核桃的,一串夹糯米的,再过两日,她便再吃不到了。
陆衡轻声上前,自窈窈身后抱住她,下巴轻抵在窈窈肩上,笑了一笑。
窈窈也是这时才发现陆衡回来了,她神色有些许不自然,没有回头看陆衡,只柔声问道:“这么早回来了?”
陆衡笑道,“时辰不早了,亥正都过了,怎的,看着就够了,舍不得吃?”
“不是。”窈窈说着拿了一串夹糯米的往嘴里送。
陆衡往前凑了些许,从窈窈手里吃了一颗糖葫芦去,身上的酒香将窈窈沾染了。
窈窈皱皱眉:“喝了多少?”
陆衡知窈窈不喜他多喝,吃罢糖葫芦,忙解释道:“一壶酒我与起煊两人喝,还剩了一半,只不过这酒香浓郁些,易让人误会,其实我不过只喝了几杯。”
窈窈忍俊不禁,扭头看他:“我知道了,没有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