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现在已经是成熟的时机了。薛家在朝廷改革的浪潮中平稳度过,鼎泰和所营业务基本实现与朝廷剥离,从此不管如何生变,只要稳扎稳打经营,不会出太大差错。叶沁渝的利用价值,应该已经没有了。
夜晚,熙和居。
薛淳樾与叶沁渝躺在一起,却都在假寐,所谓的同床异梦,莫过于此。
原来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误会和隔阂,一直都还在,薛沛杒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在意她的心之所属,曾经的、现在的,他都在意。此时他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就是她从未爱过薛沛杒,十三年来,和他毫无男女之情,也毫无回忆可怀念。可是叶沁渝从来没给过他这样的话,之前薛沛杒不在时,他就说服自己忽略这个点,不去想,不去在意,当这个点不存在。
但是现在薛沛杒来了,他就不能再忽略这个问题,因为薛沛杒已经住进了薛家,他和她每天都会见面,一起用膳,一起聊天,随时随地可以相处,他心理再怎么强大,都不能对他们之间微妙的情愫视而不见!
叶沁渝失眠,是因为她的心,确实也乱了。
从小到大,薛沛杒对她的爱慕之情一向都是毫不遮掩的,他对她爱得浓烈,也爱得坦荡,而且毫无保留。十三年来,不管对何人,薛沛杒都从不讳言对她的爱意,这些,薛淳樾都做不到。至少,在她的记忆里,薛淳樾为她所做的事情,是一片空白的。
她对薛沛杒的感情,很复杂,不像与刘翊那般,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她之所以从来没想过嫁给他,是因为薛成明的态度,让她不敢有其他想法。
即使她接受现实,与薛沛杒划清界线,但他的出现,薛淳樾会怎么想?这条界线,即使她划清了,薛淳樾会相信吗?
她越想越乱,本来还清晰的思路反而越来越混沌了。
忽然,薛淳樾抓住了她的手。
叶沁渝吃了一惊,转身看了过去。
“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人也睡在我身边,难道脑子里在想其他的男人?”
“没、没有……”
薛淳樾只是试探,果然是!
叶沁渝眼神有些慌乱,匆忙地瞥了一眼薛淳樾。在夜色里,她看不太清,他的神情,是痛苦?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沛杒哥哥来就来了,我们是夫妻这个事实又改变不了。”想到他刚经历了丧母之痛,叶沁渝心里顿时也跟着不安起来。
“我们是夫妻,但是却没有夫妻的事实。”
“那……那你想怎样?”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和她咬文嚼字?叶沁渝有些慌乱了。
“薛沛杒是个聪明人,你和我是不是夫妻他很快就能看出来了。”
“所以呢?”
“所以你最好在被他看穿之前,成为我的女人!”
薛淳樾一个翻身,把叶沁渝压在身下!
她被吓到了,连忙撑住他的胸膛,不让他靠近。
“不要这样……”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逼你。只要你说个不字,我马上离开这个房间。”
叶沁渝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性情忽然大变。但是,有些事她还没想好,不能如此糊涂。
“他是侯爷世子,来海州不过是给自己的履历增点光而已,不会待很久的,等他回去了我们的生活还是照旧,你、你急什么!”
“我不管他待多久,我只问你要个答案。”
他怎么忽然不依不饶起来,叶沁渝想不通,“你说过不勉强我的……”
“所以那个答案,是个‘不’字?”薛淳樾眼神凌厉,黑暗都遮不住他的戾气。
叶沁渝别过头去,不再答话。
薛淳樾等了一刻钟,然后翻身下床,离开了房间……
叶沁渝直起身子,本想挽留,可是他却走得决绝,挽留也没意思了,那就由他去吧。
翌日一早,早膳的餐桌上多了一副碗筷,薛淳樾看了一眼,神色清冷地继续用餐,就当是完成早膳这个任务。
他很快就离开了餐桌,薛成贵由马姨娘陪同,才跨进偏厅的大门便与薛淳樾擦身而过。
他和马姨娘一起来,不消说昨晚是留宿在她那里了,母亲尸骨未寒,他们就迫不及待相依相守了。薛淳樾一脸不悦,例行公事般行了礼,不等薛成贵发话便大步离开。
走到主庭院,赫然发现叶沁渝居然和薛沛杒一起,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见到薛淳樾,叶沁渝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下意识和薛沛杒拉开一段距离。
“淳樾,早上沛杒哥哥差人来说他初来乍到,对府上的路不熟,怕走错路冲撞了长辈,所以在庭院之中等我一起走。你、你这么快就吃饱了吗?现在要去船行?”
看到叶沁渝早上自己一人从熙和居出来他便料到两人似是不和了,现在她说话的语气明显生硬,直接印证了他的猜想,薛沛杒低头一笑,向薛淳樾说道,“二哥这么早就去船行了?我今天特意早起,还想着一家人一起吃个早膳,聊聊天疏通疏通感情,毕竟许多年没一起生活,有些生疏了。”
薛淳樾由始至终都盯着叶沁渝,可是她却在躲避他的目光!
“有沁渝陪你用膳就行了,和我没什么好聊的。告辞。”
第27章
看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和昨晚一样决绝,叶沁渝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委屈,眼眶瞬间泛红,但是此时薛沛杒还在身旁,她不能显露出来,唯有忍住委屈,领着他往后院走去。
“学诚,你去港口告诉桐叔,这趟去蜀州的船,我也一起去。等我去船行交代一些事情后,便马上到港口与他会合,让他在港口等我一下。”
薛淳樾策马前往船行,一路走一路吩咐学诚。
“少爷,怎么这么突然,你还什么东西都没收拾呢!要不我现在回去通知心言,叫她请少夫人帮您收拾?”
“不用了,跟船十天半月有什么可收拾的。别婆婆妈妈了,你快去港口找桐叔吧。”说着他一甩马鞭,驰骋了起来。
学诚见他心意已决,只能调转方向,往港口奔去。
薛成贵直到晚膳时才知道薛淳樾离开海州前往蜀州的消息,顿时气极,作为船行的掌舵人,他怎能如此轻率,说走就走!
薛成贵正想问叶沁渝他是怎么回事,转头看到她一副恍惚的样子,就知道她也不知道薛淳樾去蜀州的计划。看来这小两口日子过得也不顺,薛成贵见此心情烦闷,没吃几口饭便离席了,马姨娘识趣,连忙跟了上去,挽住了他的胳膊。
叶沁渝看到这一幕,想起薛淳樾曾与她说过的薛夫人的委屈与辛酸,心里忽然明白了几分。可是,薛淳樾知道母亲的委屈,怎么不知道她的委屈?她好端端的什么也没做,先是在半夜里被扔下独守空房,又在一早遭他无端冷遇,现在倒好,直接去了蜀州,一个字都没留给她!
自从那次他邀她去船行看航线调整图,两人互吐心声后,薛淳樾就从没这样对过她,叶沁渝现在,是满腔的辛酸和委屈,也吃不下饭。薛成贵离席后,她也告退了。
苏羽茗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知道两人是闹矛盾了,反正她也懒得在众人面前和薛汇槿装恩爱,便以照顾叶沁渝为由离席了。
苏羽茗快步追了上去,“沁渝妹妹,等等我。”
叶沁渝回头,见是苏羽茗,便停了脚步,等她过来,趁此空挡略擦了擦眼泪。
“沁渝妹妹,怎么晚饭也不吃?早饭和午饭便不见你动筷子,晚饭又这样,身子如何承受得住?”
“嫂嫂……我没胃口……”
“来,我们聊聊天吧,自从上次由落霞峰回来后,我们一直都没时间好好说几句话。”
苏羽茗把她拉到了花园,到亭子里坐下,又吩咐杜鹃和心言去厨房取几样点心,特意支开她们后才问道,“和淳樾闹别扭了?”
“嗯……嫂嫂,我真不懂这是怎么了,沛杒哥哥一来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对我冷言冷语。现在更过分,一声不吭就去了蜀州,半个字都没给我交代一下。”
苏羽茗笑了笑,“现在你知道被自己在乎的人忘记是什么感受了?”
叶沁渝一脸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早些年我与淳樾关系好时,他曾向我说起过你们这段婚约,说起过你。”
“他说我什么?”
“他向我说起过,他八岁时喜欢上一个小女孩,他很在乎她,可是那个女孩却不得不离开海州,去了长兴。临行之前他不敢去送她,但是却偷偷塞给她一个香囊,那个香囊里有她最喜欢吃的榛子,还有一张小字条,字条里叮嘱她到了长兴要给他来信,如果不给他来信,他会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