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王再也坐不住,一连十几封密函敦促薛汇槿必须拿出成绩,逼泰祥盛将口中的肥肉吐出来,否则将彻底中断和他的合作,以后和海州薛家桥归桥路归路!被逼急了的薛汇槿重新瞄准了号称“无本的生意”,前怡丰和商行的勾当,走私。但是他有贼心没贼胆,犹豫了好几次都不敢下手,一度让番邦走私船十分失望。
曦王一边逼迫薛汇槿出成绩,一边加紧找薛淳樾和叶赐准的茬,意图借其御史台之手参倒二人,尤其是叶赐准,头上顶着御赐的婚姻,随便找到两人不和或者不满的证据便可在泓远帝面前进谗言。皇帝都是极好颜面的人,不会允许自己做出的决策被人印证是错误的或被人认为是荒唐的,因此只要坊间有叶、韦二人对赐婚不满的流言,泓远帝便不会容忍他们的存在。
可惜的是,从太府寺卿府以及中书令府传出来的消息显示,叶赐准与韦知雨非但没有闹掰,反而越老越融洽!
除了刚成婚的一段时间叶赐准因整饬均输平准吏治忙得不可开交要居住在太府寺衙门外,回家后不久便搬回了新房。改革平稳有了闲暇时间后,更是经常带妻子韦知雨回韦府探视父母。
韦应时对叶赐准的表现甚是满意,韦夫人又时常借机私下召见陪嫁过去的丫鬟玲儿,得知叶赐准几乎夜夜都在新房居住,两人在府上之时也是恩爱有加,韦氏夫妇这才相信叶赐准已经从苏羽茗身上移情,一心一意对待韦知雨。
苏羽茗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即使众人再如何不愿相信,但她生还的机会已是微乎其微。这世上恐怕除了薛淳樾和叶沁渝,没有人还认为苏羽茗还活着,即使是叶赐准。因为在外人看来,叶赐准似乎已经接受现实,至少带韦知雨回娘家时,对她流露出的是那般的怜惜和疼爱,上下马车都是亲自拦腰抱起,吃饭时随时为她布菜斟酒,连走路都是牵着她的手,唯恐她跌倒。当真是找不到一星半点对韦知雨不好的地方!
北江河道流经滨州城郊三十里外的一处天然湖泊,此湖湖面宽阔,一直延伸至密林深处,因山高林密,甚少有人来往,更无人知晓湖泊深处又接了另一条江面宽阔的江河,江心之中孤悬着一座小岛,小岛周边是一片滩涂沼泽,无法通行,岛上有人勒石提名曰“鸡笼洲”。
这日清早,苏羽茗如往日一般站立在洲头,瞭望者远处的江岸。
曹英泽端着一碗米汤来到苏羽茗身边,举手递给她。苏羽茗摇了摇头,轻轻推开。曹英泽叹了口气说道,“不用天天这么看,如果汛期不到,江水是不会漫上沼泽的,江水漫不上来,就无法行舟,不靠舟船这沼泽地根本越不过去。这沼泽地深不可测,我们当时借着江心的激浪才得以侥幸冲来,现在要走过去是不可能的。”
曹英泽这些话说了无数遍,她懂,但是,她也确实归心似箭……不知道叶赐准在羁縻州有没有顺利拿到敬王谋反的罪证,即使拿到又能不能顺利回朝,回朝又能不能顺利送到皇帝案前,即使送到皇帝案前皇帝又信不信他……这些事情在她的脑子里反复推演假设了不下数百遍,再加上对叶赐准越积越深的刻骨相思,这些纷扰的愁绪都快把她逼疯了。
遥想月前,曹英泽和苏羽茗跳下北江之后便随波逐流,所幸苏羽茗成长与临海的海州城,水性甚佳,而且还有曹英泽的保护,两人惊险地避开了江底的礁石,但也只能随波逐流,被北江深不可测的漩涡裹挟了越过了一道道分岔口,最终被冲进了湖泊。两人本想借着平静地湖泊游上岸,但谁知这湖面甚是宽阔,两人不辨方向,最后到了湖泊深处,之后便遇到了另一条河的激流,冲上了鸡笼洲。
曹英泽游历天下,见过不少这样的江河孤洲,旱季时水面到不了洲心实地,围绕在四周的沼泽便露了出来,人踩上去必被吞没,只有到了汛期江面才会到达洲心。这样的奇特环境造就了“旱季”这一得天独厚的“休渔期”。经过旱季的休养,一到汛期便会产生许多的鱼获,外界的渔民就会来此小住打鱼。也正因此鸡笼洲上才会有几间茅屋,茅屋里还有一些去岁汛期渔民吃剩的粮食和留下的床褥衣物等,让两人得以侥幸生存。等汛期一到,渔民照旧过来,自然便能发现他们。
曹英泽听着江上的波涛,仿佛较前几日又汹涌了些,江面又侵蚀了好一些滩涂沼泽,因此估算道,“依我看,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汛期便要来了。”
苏羽茗这才回过神来,仔细听了听说道,“前几日一直在下雨,即使汛期还不来,估计也会有一些小型的山洪爆发,山洪泄到这江河里后,江面自然就会涨起来了。”
“看来你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此地荒无人烟,环境恶劣,难道曹公子喜欢?”
“你知道我喜欢的不是环境,而是你。和你在一起,在哪过一辈子我都甘之如饴”,经过一段时间的单独相处,曹英泽对苏羽茗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表达感情也越老越直白,不再如以前般遮遮掩掩,表达得朦朦胧胧,因为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感化她的机会,尤其是在这没有任何外人打扰的世外桃源里,苏羽茗的世界只有他的时候。
第116章
但他如此直白的表露,还是第一次。苏羽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直视他坚毅的眸子,眼神四处漂移不定,“曹公子别说笑了,您是王孙公子,回到长兴之后多得是名门闺秀等着你去提亲。再说,侯门世家……羽茗……不敢觊觎。”
“不敢还是不想?呵……算了,怎么也得回到中原再说不是吗?”曹英泽自嘲般转移话题,“哎呀,只是不知道萧大爷这个纨绔子弟还会不会留在滨州等我啊,莫不是贪恋洛安繁华,我前脚跳江,他后脚就把画舫开走了,丢我一个人走陆路回去。”
苏羽茗不禁被他逗笑,“放心好了,如果萧公子自行回去了,横竖我们再买条小船沿江而上,断然不会让曹公子受那车马颠簸之苦。说起来,还是羽茗连累了您……而且如果不是曹公子在落水后一直关照,羽茗怕是要殒身北江了。”
“别、别,说来惭愧,想不到羽茗你一介女流,水性也这么好,我都要汗颜。不过羽茗,以你的身家,买条画舫都可以吧,就只想买条小船把我这半个救命恩人给打发了?”
苏羽茗微微吃惊,“曹公子,你……”
“也算是我后知后觉,这些时日闲来细细推敲,才惊觉这风头正盛的泰祥盛,怕是与你脱不了干系,既是如此,你在泰祥盛随便支点银子怕是足以抵得上我泾阳侯府一年的俸禄呢。”
苏羽茗并不答话,只是低头沉思,曹英泽是聪明人,想来此事也瞒无可瞒,只是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不如探他一探。打定主意后苏羽茗便抬头说道,“并非羽茗有意隐瞒,只是、只是羽茗一介女流,出面经商多有不便,所以才诸多掩饰。”
“以前不知道你是叶赐准的遗孀苏羽茗就算了,知道后细想便知道端倪,一个孀居的女子能住在滨云居这样的好地方,想来出身不低,再者你之前还在洛安,这会就到了滨州,你来了滨州,滨州就有了这泰祥盛,串起来想也不难考究了。”
“曹公子当真是聪明人……”,听他这么说苏羽茗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一口一个“遗孀”、一口一个“孀居”,看来是不知道叶赐准还活着的消息的,既是如此,让他知道一点这些细枝末节也不重要。
“咳,我们就别在这互相吹捧了,左右就我们两人,吹得再好也没人听!哈哈……快把这米汤喝了,我去林子里看看昨天下的陷阱有没有猎到一些小野兽,如果猎到我们又能开开荤了!”曹英泽把那晚米汤塞到苏羽茗手中,转身走开。
苏羽茗知道米粮所剩不多,曹英泽一直都是苦着自己照顾着她,因此即使再怎么铁石心肠,如今看着那碗米汤也感动得热泪盈眶。
下午时分,曹英泽果然兴冲冲地带着一只野黄猄回来,收拾妥当后就架起火堆烤了起来。苏羽茗坐在他对面,在火光的映衬下散发着一阵女性特有的暖意,和她自有的一抹恬淡相得益彰,令人心醉。曹英泽有些看呆了,都忘了手里的野黄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