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耽搁。现在我的身份已然暴露,坊间的流言很快便会传到敬王探子的耳朵里,我们必须赶在敬王做好应对之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如果错过机会,且不说能否再扳倒他,你我性命恐怕都尚且难保。”
“可是——”
“修整好了就上路吧。”叶赐准倏然起身,打断了韦知雨的关心,再在桌面上放下一串铜板便走去牵马。
叶赐准此次羁縻州之行当真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那细作隐藏得极深,而且极善变换隐匿之所,因此不管是刘翊还是叶赐准,都没办法在短时之内将他找到。
叶赐准无法,如果他找细作甚难,那只能让细作找他,于是便在羁縻州和关南道都放出风声,说当年的新任关南道节度使叶赐准尚在人世,只是为躲追杀隐居在了渝江边,那细作本就是信任叶赐准其人才与朝廷交易的,如今听到他尚在人世的消息,自然会主动寻他。但此举是一把双刃剑,透出此风等于向世人昭告他叶赐准还活着,那等着他的,将会是敬王布下的天罗地网。
果不其然,细作很快便找到叶赐准留下的踪迹,循着这踪迹便找到了他。
本来细作手上的这份证据能向大业朝廷索价百万两白银,但是现如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泓远帝又不知道此人所要交易的信息是何物,可能想来不过只是一些边关异族的动态,无关大局,所以早已忘了此事,也没有再派新的特使到关南。
那人先前还在发愁这证据只能烂在自己手上,兼之不知究竟哪里走漏了风声,反惹得敬王对他穷追不舍,因此证据就成了烫手山芋了,恨不得赶紧扔给叶赐准,于是索价十万两白银了事。幸好泰祥兴和泰祥盛家底还算丰厚,拿得出这笔钱,否则还要开展一场谈价拉锯战,那就不知耽搁到几时了。
叶赐准和韦知雨拿到证据后马上启程赶赴长兴,如今已是马不停蹄地赶了好几天的路,汗血宝马都累死了两匹,终于在数日后到达了长兴城外。叶赐准为防不测,决定再次变换身份,谋定而后动。这日,一副农人打扮的两人先在城外徘徊,打听一下风声,果不其然,叶赐准尚在人世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长兴,成了坊间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两人不禁拉低斗笠,迅速离开城门附近。
“叶大哥,幸好我们没有贸然入城,否则定然被守城将士当场拿下。”
“敬王手握兵权,把守城的将士换成自己人是轻而易举之事,所以万不可轻举妄动。”
韦知雨点点头,“不如我们通知薛大人,让薛大人想办法将我们接入城?”
“不可,我估计淳樾周边一早便被敬王盯紧了,我们的信息还没传到淳樾那里便会被敬王截获。”
两人正在思忖间,一队人马竟忽然围了上来!
“叶大人,好久不见。”
第110章
叶赐准握紧剑柄,循声望去,竟然是敬王府戍卫队——敬王亲事府的首领典军,宣威将军汪宜。
“呵,想不到王爷将自己亲事府的主帅都出动了,叶某人何德何能。”
“叶大人是聪明人,就无需汪某人在此动手了吧。”
“叶某虽说是襄王府谋反案的漏网之鱼,但是即使要缉拿,也是大理寺来人,怎么也轮不到敬王府的亲兵吧。”
“叶大人误会了,汪某并不敢对您不敬,此次来只不过是拿那几件东西的,还望叶大人不要让小的难做。”
“哦?叶某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进的了敬王府的法眼。”
“如此,就休怪汪某不客气了!”话音刚落,汪宜身后的十几个黑衣杀手便迅速抽刀,朝叶赐准与韦知雨扑了过来。
叶赐准与韦知雨丝毫不露怯,立马拔剑应战,但仍是寡不敌众,几个回合下来,渐渐落到下风,被逼到了一个角落里。
“叶大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敬王要的东西在哪,赶紧交出来!”
“哼,总归不会在我身上,将军不必多言,今天叶某要么走,要么死!”
汪宜提剑正要刺过来,后面忽然响起一声断喝,“住手!”话音未落,已有一对百余人的军队迅速围上,将他们包围了个结实。
汪宜一阵惊愕,未及反抗便被几把利剑指住了咽喉,动弹不得。只见一人骑着马徐徐走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大理寺卿袁肃!
“袁大人,是来缉捕叶某归案的么?”
袁肃拱手笑道,“不敢、不敢,叶大人快请。”说着便着人牵出两匹马,请叶赐准与韦知雨上马,然后喝令道,“来人,将叛将汪宜等人压回大理寺!”
袁肃带着叶赐准等人径直朝敬王府奔去,叶赐准远远便看到王府周边一片肃杀,明显在方圆十里之外都已经被围,府邸中心地带刚经历过一阵残酷的战斗,旌旗、兵器散落一地,鲜血未干。
叶赐准等人一到府门便马上跃下马,奔了进去。
只见敬王府上下已经被禁军围在后花园,账内府副典军琪瑛提剑护在敬王之前,身边的王府亲兵仅剩二三十人,敬王身上也挂了彩,鬓发微乱,却将敬王妃薛氏护在身后,警觉的盯着禁军动态。后宅已被一列禁军铁通般围住,里面的一众姬妾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都在惊慌地啼哭,几个幼童更是哭声震天。
敬王刘安一见叶赐准,满腔怒火,提剑指着他道,“叶赐准,成王败寇,今天本王无话可说,但是临死前也想弄个明白,你究竟用何手段将密函和布阵图送给皇帝的?!”
叶赐准觑着眼,一声不吭。
“他怎么给朕的不重要!”
“陛下驾到——”随着内侍臣的一声高喊,除了正围猎敬王的禁军,其余人等均齐齐下跪,山呼万岁。
泓远帝刘循徐徐走来,遥遥盯着刘安。
“呵,看来我刘安还有几分薄面,把皇帝陛下也请出了宫……刘循,这二十年来,这窃来的宝座坐得可还舒坦?”
内侍臣连忙指着刘安喝道,“乱臣贼子,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泓远帝摆摆手,示意一众人等退下。禁军将领已经在阁楼之上布满了弓箭手,刘安动无可动,因此众人便听令退出十步之外,仍旧紧张戒备。
“皇兄,现下只有朕和你,你且说说,朕这皇位,如何是窃来的?”
“哼,二十年前的旧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位子,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襄皇弟的,既然襄皇弟他不想要,那无论是论才能,还是论长幼,都该是我刘安的!”
泓远帝一听到他提起襄王,顿时大怒,指着他道,“你还有脸提襄皇弟!你安插在羁縻州的人,长期帮你从真腊、锡兰等藩邦偷运金鸡草,这些都明明白白罗列在密函里,襄皇弟之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朕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对亲手足下毒手!”
“我本不想那么做,可惜……他枉顾我的一番好意,还要自请就藩,去往千里之外的襄州,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发疯,把我与他之前的计谋告诉你,以换取他与陈氏的自由!”
“不是他与你的计谋,是郑氏与你的阴谋!”刘循气得发颤,差点站立不稳,只得将手中的宝剑直直地刺到地里,撑住剑柄,“如果不是你做出禁锢郑氏这种荒唐事,父皇怎会对你彻底失望?如非如此,当年襄皇弟力拒太子之位后,储君是谁,犹未可知!”
“郑莹根本就不爱他,是父皇乱点鸳鸯!”
“如果郑氏不爱他,又怎会在他死后抛下两个年幼的孩儿当场自戕随他而去?!郑氏爱的一直都是襄皇弟,不然也不会在被你禁锢期间守身如玉、宁死不从!之后她不过觊觎皇后宝座才对你虚与委蛇,暂且委身于你,一厢情愿、一意孤行的一直是你!”
“陛下!求您不要再说了……求您……”王妃薛氏忽然凄厉地痛喊,重重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哈哈哈……郑氏爱的是襄皇弟?哈哈哈……”刘安忽然仰天大笑,状似疯癫,“我刘安活了几十年,难道比你这个外人更清楚郑氏的想法吗?!”
“皇兄,你在她眼里……不过也是个外人……”
“不!不!刘循,你休想再践踏我!”话音未落,刘安忽然奋力举剑,朝泓远帝刺去,远在十步之遥的禁军将领迅速响应,马上搭弓引箭,那利箭顷刻之间便“嗖”地离弦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