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白的胡须在被竖起的白发晃荡着,而那位耷拉着手臂睡着的小老头翻了个身,差点从树上直接摔下去。
环臂的两人就这样看着他睡觉,直到姜应许实在等不下去了,狠狠朝那巨树一踹,颤抖的枝叶连带着把枯风那小老头给震醒了。
“他奶奶的,谁——”他不爽地扒拉着树叶就要开始唠叨,谁知道一眼就瞧见底下冷着脸朝他挑眉的姜应许,眼皮子一跳就翻身下去了。
“回来啦。”他顶着张半边脸都是睡印的样儿,来回看这半夜才归的二人,笑得意味深长。
姜应许没搭理他那奇奇怪怪的眼神,只是顺着他视线看了眼高让后,转过头说起这次回来的目的。
“师叔,我想去淮京。”
谁知道眼前的白发老者像是早有所料般,一点也不诧异,只是打起哈欠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没人拦你,你现在走我都不会说啥。”
“不过,”下一句话让姜应许愣了一下,“记住你师父常同你讲诉的教诲。”
姜应许捏紧手中的佩剑,随即肯定道:“师叔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枯风这次是真的赶他们走了,在关门之前却看向了那边始终沉默的高让,“她我是交给你了,注意襄王那边的人。”
告别完枯风后,两人看着缓缓合上的门,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所以……”
“所以……”
两人异口同声,把高让给逗笑了。
“你先说。”高让笑着让话。
“我们今晚住哪?”姜应许看着那明显不想他们再进去的门,有些苦恼,这夜色还深,离放明还早。
更别说……她瞥了眼高让走路都有些飘飘然的步伐,自己倒是无所谓,可他照顾了她这么长时间一直未曾歇息。
不过她刚说完,高让就灵光一现,拉着她手臂就朝外跑,让没个防备的姜应许差点撞他身上去。
这里是……姜应许自他身后探头,看着那耸立的酒楼又看向那扬眉就拉着她进去的人。
“小二!上两壶女儿红!”
“好嘞,客官您们稍等!上好的女儿红来啰——”
姜应许被按在长椅上,直愣愣地瞧着身旁人高扬着语调,心情似乎好极了。
“你不去淮京了吗?”她低声提醒道。
结果很快,那人接过酒坛抱在怀里,听到她这话,给她赏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傻啊,咱们明天才出发,况且林禁那厮还没到。”
哦,她都快忘了有林禁这号人了。
或许是今夜心情好,热闹也感染了姜应许,她端着高让给她盛满的酒碗好奇问道:“淮京是个什么模样,有青山城好吗?”
这话可把高让给问住了,他举着酒坛就要仰头倒的动作一顿,像是想到什么又像没事人一般放了回去,“还行,不过我更喜欢青山城。”
“嗯?”
“因为有你啊。”高让笑眯眯地揉了揉她脑袋。
可惜姜应许不吃这套,不过她也听出来高让说起淮京时的不情愿,也就不再多言了,抱着酒碗一口干了下去。
酒水被她一滴不剩的喝了个干净,再要倒时被拦住了,身旁人从她手里取过酒碗道:“这么喝没意思。”
那怎么才有意思?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高让下一句就接道:“划拳吗,谁赢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
姜应许闻言沉思一番,好像确实比干喝有意思多了,况且划拳这事在观里,和师兄弟们她可是十划十赢。
“……”她伸出的手僵住了。
“哈哈哈哈你输了!”高让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酒窝在脸颊像是刚刚掺满了酒。
姜应许也没气馁,刚要和他再比划时,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更清朗的笑声,“老高,姜道长别来无恙啊!”
“哟,还挺会打发时间,这几坛子酒连底儿都不给我剩了。”
来人正是方才他们聊到的林禁,而他说话后,姜应许才注意到,原来外面的天色早已经明亮起来。
她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捂着额头就想起身,谁知道一个没注意,脚滑踩在趴在桌面的高让背上。
直把看好戏的林禁差点没笑抽过去,惊醒了打了一夜瞌睡的店小二,他小心翼翼瞥了眼后面熟睡的掌柜,没好气地瞪了眼那桌子的三人。
“行了,咱们该出发了。”说完,林禁把银子丢给了那店小二后,就使出了他上战场的劲,一手提溜着一个,朝门外大步走去。
等将那俩喝得烂醉的家伙扔上马车后,他才翻了个白眼揉捏起发酸的胳膊。
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姜道长那般人儿都被高让这厮带成这样,看来这一路有他受的了。
第26章
淮京城乃安朝最繁华之地,即使还未进城,便能借着威严的城墙窥其形貌。
姜应许早在半个时辰前就清醒过来,随后坐了会儿实在忍受不下马车内的摇摇晃晃,便下了车在其车身旁徒步。
她眺望着城墙上的守城兵们,又被城门处拥挤的人群给惊了一下。
“人可真多。”她刚喃喃道。
就感觉耳畔一阵微风扬起,里面靠在窗边的高让同她说道:“再过半月便是陛下的寿辰,人自然就多起来了。”
闻言的姜应许转头就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眸子,看他似乎又有想笑的迹象连忙转回去。
“哎呀,我又不会笑话你,”高让手臂搭在窗框上,“我们姜道长呢,千杯不醉,昨晚的事儿啊都是我做梦呢。”
姜应许咬着牙捂住了他的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瞧瞧,这就急眼了,这传出去多损坏你清冷道长的名声啊——”只听高让接着阴阳怪气笑她,看她有拔剑的架势连忙缩回马车内,“林禁!快点!”
“得嘞!”
听得正来劲的林禁,一声扬鞭响,受惊的马儿撒开了蹄子朝城门那边狂奔。
留下姜应许一个人在风中凌乱。这都是个什么世道啊,她暗自唾弃了声,还是追了上去。
还得亏林禁出示了令牌,否则姜应许照城门外这检查的架势来看,怕是得入夜了才进得了城。
马车在将军府停下后,林禁便两人摆了摆手,便直接回去了,剩下马车内的高让和车外的姜应许大眼瞪小眼。
“……”
“……”
高让撩开帘布坐在了车夫的位置,朝那边杵着的小道长偏了偏头,“上来吧,咱们回高府。”
“你在淮京也有府邸吗?”
“圣上赏赐的,”在到巷角处拐弯停下,“到了。”
在他们刚到,就有管家闻声赶来,“老爷,您回来了。”
高府内与蜀州的没什么区别,没有其他繁华夸张的建筑,别院墙边由松树衔接着,在穿过前院后,入眼尽是小桥流水。
微拱的石桥下栽种着朵朵莲花,别开池塘外的地方,有好几处假山,假山之后有凋零的粗树干上悬挂着秋千。
能看见好几个穿个喜气洋洋的小孩童,或是围着秋千嬉戏玩闹,或是在假山处捂着眼似在玩某种游戏。
姜应许看向身旁像总算回家,带着点喜悦的高让,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走在前方的管家朝孩子们招了招手。
“看看谁回来啦?”他指了指身后,站在拱门处的两人。
“义父!”
“是义父回来了!那他身旁的那个姐姐是谁呢?”
“莫非是——义母?!”
被围在中间的姜应许浑身僵硬,深怕她一个不注意把人给撞下去,肩膀处是高让抵着的摩擦,只听见他低声一笑,便一个个摸了把他们脑袋。
“用过膳了没?”
“还没有——”众孩童仰着头异口同声。
高让给他们一人一个脑瓜蹦,“快去,明儿我再与你们好好介绍介绍这个大姐姐。”
“好!”
眼见着那群孩子都消失没了踪影后,高让才直起身朝旁边的小道长无奈道:“这些都是往些日子收养的孤儿或被遗弃的。”
姜应许想起方才他慈爱的模样,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些孩子,想到幼时她也是被高父收养,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波澜,她抿着唇重重点头,“你做得很好,他们能遇到你也是幸运的。”
高让摇了摇头走在前面回首:“遇到他们是我的幸运。”
“遇见你也是。”他又接着说完,就已经离姜应许好几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