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没几日,院子里不说鸡飞狗跳,好歹也不安宁,主子却是日日精神奕奕,似蔫坏的花朵吸取了日月精华,又艳丽绽放了。
看来这鬼宅也没什么可怕的。
“是不是小道士的护身符起效了?”
梁辛呢喃着从领口里拽出那个小锦袋,左右细细打量,疑惑重重。
因挂在颈上不重,除沐浴就没离身,倒真从那日起就能吃能睡能折腾。
连小猴子跟着她睡都没觉得累。
“李管家说那位真人很难请,定是法力高强的,他亲自为您画的符箓定然是有用的,没准还能让您再生一位小少爷!”
梁辛被这话给逗乐了。
这丫头脑子里不想别的,成天都是围绕着这件大事,也难为她了。
“你当那道士是妖怪还是神仙,还法力高强,就是个修道之人而已。你去看看嬷嬷们晚饭准备什么,顺便传句话,从今日起我不喝了什么鸡汤猪脚汤了,午饭备个荤菜,早晚吃素。”她接过梳子自己梳理已至臀下的长发,琢磨着该剪短一些。
她发量太多,养到这个长度清洗已是一个麻烦,晾干更不容易,不知会不会湿气入侵。
每回洗发就十分想念可冷可热的吹风机。
“您不喝汤小姐吃什么?”
小毛一脸的不赞同,连上挑的眉毛都透着不理解与反对,“姨娘,您真的不胖,嬷嬷们说了女子得有些许丰腴,还让奴婢劝着您多用些饭菜呢。”
姨娘与大爷同桌共食,顿顿都只吃个五六分饱,表现得像食难下咽,难保会惹出误会。
“你就希望看我吃得像嬷嬷她们那样?小猴子只过个嘴瘾,根本吃不了多少,这一天三顿地喝汤,都要涨死我了……”梁辛揉着有些发麻的左胸,里头垫的那块帕子又湿了。
这几日夜里睡得沉,醒来才发现前襟湿透,散发着一股子淡淡奶腥味,多有不适。关键是脚踏上还睡着个男人。
尴了尬了。
“姨娘,太太让您立刻去一趟。”
南红敲了敲门,一句话惊到了镜前的主仆二人。
“怎么大爷前脚刚走,太太就要找姨娘?是谁来传话的?现在人呢?”小毛疾步奔至门前,环视院中并无发现。
“是紫蓉姐姐来传话的,说完就回了。”
南红年纪小,不懂这些门道,只觉着太太不过是派人来请姨娘去,怎地这般着急担忧?
“大爷走前可有留话说去了何处?”
小毛又追问。
“你去忙吧。”
随后而来的梁辛打发了一脸蒙圈的南红,侧头对小毛道:“他走得急,定是李勇得了什么重要消息,许是在前院书房,也可能出府去了,你可知太太的院子在哪?”
她来的这许多天,院门都没出过,南红碧玉尚小,带着不牢靠,万一有个紧急情况别说护她,怕是跑去报信都难。
紫云原是秦太太那边的,自是熟门熟路,但灌药的前车之鉴已将她第一个排除。
梅香是秦夫人送的,不知她们的婆媳关系如何……
“未曾去过,只知大概方向。”
小毛紧张得思路打结,此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
“紫蓉一刻都不敢停留,就明着不让我寻借口拖延或回绝,更是盯准了在你们大爷离开后才行动。可南红碧玉连句话都传不明白,也不敢随意在府里走动,看来只能你去找人搬救兵了。”梁辛将房门一关,在榻前来回踱起步来。
到底是紫蓉太狡诈,还是秦商那个妈厉害,摆出了不容拒绝的姿态。
不过一瞬,她又抬头问发懵的丫头,“若我就是不去,等你们大爷回来他自己去解释……你认为可行么?”
说不怕只是自欺欺人。
她弄不明白对方的意图,不知敌方目的,自然更加慌乱。
“不行的姨娘,这后院都归太太管呢,她若发了话,别说是夫人不敢违逆与忽视,连几位爷亦不敢不从。去必是要去的,即便您此时不去,奴婢也担心太太派人来强行带走您,倒时更说不清了。”小毛跟着一块儿前后往返疾走,低着个脑袋已面露惊恐。
太太虽吃斋念佛看着和善,一旦处置起人,可比夫人狠多了。
“她这么有威信?”
梁辛不禁抖了三抖,暗想这老太太怎么不病几天?
她觉得脚步越走越急,手心后背皆冒了汗,顾忌着隔壁还有两个听墙角的,只得在榻上坐下,强行逼自己冷静。
对方强,那她就弱呗。
秦商说这府邸也只别院大小,她只要周旋拖延到救兵赶到,应该不难。
今日一早还在为秦小五的科考闹分家,老太太不至于有闲情逸致跟她算老账。
“你去前院找大爷,要是运气不好他已出了府,你就去叫秦小五帮忙……”她拽住连连捶拳的小毛,“若秦小五也被绊住,就去秦老四那儿,据说你们这四爷也是支持他大哥的。”
貌似曾听那男人提过,这个四弟比较听他的话,临时可借他救个急。
“让南红她们……还是让嬷嬷……”
小毛认为自己无论如何得先守在主子身边,但一想那俩孩子,的确难以成事,而婆子们衷心虽不缺,却是在府中寸步难行的。
本就是初次进府,规矩尚且摸不清,哪里能横冲直撞找人帮忙?
“你快去吧,我换身衣服再磨蹭会儿,让梅香领我过去。”梁辛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咱们都出去了,嬷嬷们要守着小猴子,我不放心别的人。也许只是问句话,先别自己吓自己。”
她想过了,尽可能再拖延一时半会儿,就算秦太太怪罪,她也能推到梅香身上。
缺德是缺德了点儿,但若把猴子爹卖了,梅香或许会愿意受这委屈吧。
“那姨娘记得千万别与太太顶嘴,您可得把对大爷的态度藏好了,奴婢这就去前院——”小毛嘱咐完便如负重任地一阵风般刮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因这两周没有榜单任务,懒作者就没压力,容易懈怠偷懒,亲们可以鞭笞督促!
☆、039
梅香被迫领着梁辛去了秦太太的院子,只不肯进院门,说是秦府的规矩,分属哪个院子的必须各司其职,不可在府中随意走动。
更不能串门。
嗯,是个好借口。
她须得孤军奋战。
好在梅香不是她的心腹,不认她这个主子,别说助她护她,没准还会倒戈。
又不能把秦商打包送给梅香做好处,拉拢不了倒不如不带。
免得给秦太太增添个欺负她的人手。
不过看着梅香远处的背影,梁辛还是忍不住嘲讽。
这可不是她们来时的方向。
这丫头心里打什么主意她无意探究,只要不危及她们母女,她可以视而不见。
“梁姨娘,还在这儿愣着呢,太太等许久了。”
这腔调,生怕别人听不出阴阳怪气,末了多加了声讥笑,还是带鼻音的。
梁辛提了提精神回头去看,自然是个陌生脸孔,大概是院里领差事的媳妇子,正吊着两根比牙签粗不了多少的淡眉瞅她。
小毛说这儿流行的不是柳叶眉吗?这分明是比着松针修的。
“是梅香那丫头,说惧怕太太的规矩,不敢轻易进院,又着急去看什么人,让我不必寻她自行回去,被她缠了片刻才耽误了。”她收敛了多余神情,温温和和地仔细说明,毫不芥蒂地回以和煦笑容。
咧嘴讨好是和小猴子学的。
“在东苑再放肆,也得守府里的规矩。梅香不是小丫头了,竟还敢在府里乱窜,想是仗着夫人的势呢。”那媳妇子冷冷地瞥过梅香远去的方向,复又拉回视线将笑脸迎人的梁辛打量了一番,道:“进去吧。”
这语气活像赦免了她的大罪般,高高在上,一副等着千恩万谢的姿态。
也罢,江湖不易,该低头时就低头。
“我在别院病了大段日子,脑袋比往日混沌蠢笨,记忆也不大好了,劳您带个路。”梁辛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往对方手里塞了玛瑙把玩串子过去,软软地说着。
这是临出门在女儿的小箱子里顺的,虽是秦商弄完的玩意儿,应该算是最不值钱的。
那人收了下巴略微一瞄,凭这水泽和手感也不是普通物件,不免又望向梁辛。
这是几个意思?嫌太差?
她虽有几锭银子,但那是出了门可以直接交易的货币,又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秦商奸得很,想捞钱不容易,只能抠门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