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道长。”
梁辛双手合十行了个礼,目送那少年离开。也不知是不是太敏感,只觉得那孩子看她的眼神有些诡异的复杂,便萌生了一丝防备。
碍于紫云在旁,暂且忍住没说。
待那群道士都出了院门,她便迅速取下护身符,用帕子包了塞进袖袋。
大宅门里的弯弯道道她不熟,但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没错,这种随身携带的东西要是被人下个毒什么的……
不是她疑神疑鬼,只是以防万一。
收买和尚道士巫师——那可是宫斗宅斗的经典陷害手段。
“姨娘怎么又取下来了?这里头有真人方才亲自所画的符箓,让您贴身戴着呢。”小毛不明主子所为,伸手就要去掏那锦袋,不让主子任性。
昨日都吓得削了桃木簪防身,有了这千金难求的护身符还要那劳什子做甚?
“等会儿要收拾你们大爷的东西,挂着甩来甩去不方便,收袖子里也是一样。”梁辛给小毛递了个眼神,对紫云道:“有小毛在,你去屋里待着吧,我看着都替你冷。”
她这穿了厚重冬衣裹了毛毯的都冻得发僵,不知这紫云是什么体质,看着体态婀娜曲线玲珑,必是衣着单薄。
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谢姨娘关怀,奴婢自幼穿得少,习惯了倒不觉得冷,且穿多了不便伺候。”紫云浅笑盈盈地扫了一眼套着棉袄的小毛,“小毛姐姐还未适应这室内外温差吧,看你额头还冒着汗,却又是一副畏寒模样,还是进屋去吧,当心着凉,姨娘这儿有我呢。”
小毛一听这话就不太乐意了,当即冷哼一声就反驳道:“紫云,我还没你大呢,这声姐姐就不用叫了,咱们姨娘不喜欢虚的。”
这要换作以前,她定是没胆量接话。
毕竟与梁辛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脾性自然会受其影响,又有秦商一番嘱咐,自然敢挺起腰杆。
“外头冷,小毛随我进屋吧。”
梁辛暗自挑了挑眉,对紫云的表现视而不见,抱着毛毯先走了。
这才第一天,她就有点受不了紫云的刻意,也不知还要熬多久。请不动赶不走,小毛又是个横不起来的,撂狠话也就皱个眉头没半分威信。
还是躲回外人不得踏进的主屋吧。
“姨娘,李管家说的事——”
紫云一个箭步追上,柔声道:“奴婢瞧着大爷与小姐快要回来了,您是不是先安排好梅香姐姐的住处?”
“梅香?”
不知情的小毛显然被名字气到了,这个紫云还没看明白,怎么又要来一个?
“梅香姐姐是夫人为大爷选的,已是房里伺候的了。”紫云好意提醒,扬着唇等着看好戏。
梅香的身份,她与紫烟虽比上,却也不比这梁姨娘低多少。府里谁人不知,自梁姨娘被赶出府后,大爷只让梅香贴身伺候。
“房里伺候?”
梁辛一时间没回味过来,瞄见小毛铁青的脸色才悟了个半懂。
丫头们在房里伺候,字面上该是打扫整理或伺候洗漱之意,但紫云深怕她不懂,特意咬字清晰突出这几字,敢情是睡过同张床共同做过某种运动的意思?
“是的姨娘,这些年您不在府中时,都是梅香姐姐伺候大爷的。可东苑正房不连耳房,怕是不好安排梅香姐姐的住处……且大爷若住进来,这小院是否会太挤了些?”紫云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斟酌如何继续劝说。
无奈这位的脸上不太有表情,万事皆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
“我不嫌挤,人多热闹嘛。”
梁辛大方回了个笑脸,意味深长地打量了眼前的丫头,看得对方一头雾水才继续道:“紫云,我安排你住左耳房时不知还有个梅香,你看这院子,除了正房这一排三间,就东厢厨房旁的两间小屋,已分别住了南红碧玉和两位嬷嬷,小毛的右耳房则得为你们小姐留着,南面是库房,西边只有一道墙……啧……”
这么排算着,确实不宽敞。
“姨娘的意思是……”
紫云被这一声为难的“啧”闹得有点心慌,只觉接下来的话会冲着她去。
“既然你说的梅香如此重要,你们大爷也习惯她的服侍,我呢,有小毛一人足矣,岂不将你干撂在一旁?且房间有限,梅香总不能再往我房里塞,不若就把你的腾出来——”
“奴婢怎敢独占一屋?”
紫云听着势头似乎不对,急急打断道:“姨娘若是为梅香姐姐的住处忧心,不妨安排奴婢与其同宿,好一起做个伴,也便于夜里轮流照料大爷……和姨娘。”
今日大爷叫真人来此做法事,又让李管家搬东西,势必要留在东苑。那她回了宽敞舒适的前院又有何用?
难道要守着紫烟过吗?
大爷是下任家主,掌全族要脉,又是几位爷中最有魄力者,还会为个姨娘与家族抗衡,允许姨娘生下子嗣。
与其荒在前院虚度年华周旋那几位,不如留在东苑伺候,大爷身边尚有一搏之机。
“可真要把你们二位娇艳柔弱的丫头挤在一间小耳房里,我也于心不忍,待大爷回来问过他喜欢哪个伺候再决定留谁吧。”
梁辛瞥过神色复杂的紫云,径自进屋了。还想夜里伺候?
是想陪秦商睡脚踏吗?
“大爷有我家主子伺候,用不着你!”
小毛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着衣着打扮言行举止无一不为蛊惑大爷的紫云,不禁讽刺道:“冬日穿这么单薄是想博谁的怜惜呢?你若能入大爷的眼,何须等到今日?我劝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想想自家这位裹得跟只熊的主子,小毛咬了咬牙,恨铁不成钢。凭她对主子的了解,定然没将紫云梅香放在眼里。
可东苑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谁能保证大爷的目光不会落在美艳娇俏的丫头身上?
真是急死人,别说弄走一个,最好两个都不留,连南红碧玉也打发走更好!
“不会说狠话就不要说了,奶凶奶凶的,跟猴子骂人一样,完全没力度。”见小毛气鼓鼓地进来,梁辛忍不住打趣,“我什么时候伺候你家大爷了?赶走了紫云可是要你伺候哦。”
她是真不觉得有必要跟个丫头置气。
那秦商一不是她男人,没必要争宠防偷吃,二不受她控制,不是她指东就不打西,她费劲也起不了作用。
所以,只要不危及她的人,不霸占她的地盘,不论是紫云还是梅香,他爱找哪个就找哪个。
“姨娘,您还有闲心笑?”
小毛拽着主子在榻上坐下,替她脱了冬衣才解着自己身上的长袄抱怨道:“怎么在别院待久了,我也觉得这东苑多有不便,进门脱衣出门穿衣,麻烦死了。”
方才为配合道长做法事,取经书摆贡品,一趟趟地跑进跑出,索性不脱外衣便闷出了一身汗,谁料在院子里待上一会儿被风一吹又刺骨的冷。
“你先把汗擦了,去厨房让嬷嬷烧点水给你泡个热汤浴。”梁辛抽了条猴子的汗巾递了过去,“室内外温差太大,增减衣物可不能偷懒,你要是病了,谁替我照看猴子?紫云梅香的事咱们都不用管,看好咱们的东西,守好该守的门,别让小姐离了你的视线,其余的一律随她们闹腾。”
秦商一门心思闹革命,家中几个老顽固已难倒他,估计是没多少精力浪费在女人身上。
“可梅香是……”
小毛欲言又止,见主子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也只好忍下不说了。
“你别操心这些事,你家大爷的品味不至于这么低下,紫云外形是漂亮妩媚,但俗气做作得很。我觉得小毛你比她可爱有趣多了,又天真直爽,若——”
“姨娘!您几时变成这副天塌下来也不管的性子了?不管了不管了,都随您了行吗?”小毛被打趣得又气又羞,跺跺脚跑出去了。
梁辛莞尔,对着大开的房门摊了摊手。
天真塌下来也有那么多高个儿顶着,她一个小矮子不用身先士卒。
婢女通房若一门心思钻研爬床术,该急的也是秦商的老婆,她一个冒牌姨娘急个什么劲儿?
那家伙整天冷着张脸,又克扣工资,长得还没今天的小道士好看,更曾是个抛弃猴子母女的渣男,她才没兴趣参与这些破事。
一个紫云只能唱独角戏,来个梅香凑热闹,应该可以勉强搭几出解闷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