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咄咄逼人。
曾辉知道,这一劫,是躲不过了。
他一步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四五个警察二话没说,暴力地将他和刘苏生二人扣上了手铐。
刘苏生:“为什么抓我们!?”
警察怒视着他:“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经法院审理,曾辉、刘苏生以非法办学的形式骗取受害者钱财构成诈骗罪,最终被判有期徒刑十二年七个月。
同时,该院认为笙歌教育的培训内容违反社会公德和善良风俗,故该机构的培训合同应属无效,要求笙歌教育于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内返还所有学员的学费。
程启山胜诉了。
曾辉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终究栽在了一个搬砖的手里。
*
十年,够做多少事?
可以让每个人手里的键盘手机通通变成触屏智能手机。
可以让城市从蓝天白云到雾霾笼罩。
可以让互联网从贴吧论坛到直播短视频。
可以让网友原谅一个出轨明星的时间从几年到几天。
可以让火车提速到跟飞机一样快。
可以让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儿长成大人。
十年,也可以让一切一成不变,曾辉十年如一日的监狱生活就是如此,他的时间仿佛从入狱的第一天起就凝固了。
由于在里面表现不错,曾辉减刑两年七个月。在监狱坐满十个年头的他,又重返了社会,成为一个自由人。
出狱那天,是个夏天。
阳光高照,监狱的大铁门被烤得发烫,曾辉急于去推门,手被烫到了。
他跨出去,一时不能适应脚上没有镣铐的感觉。
刘苏生正靠在一辆黑色轿车上等着他,他比曾辉提前两个月出来了。
曾辉抬眼看到他。
远远地,二人相视而笑。
曾辉的时间在这一刻重新流动了起来,一切都不曾改变过,包括他的初心。
“准备好东山再起了吗?”刘苏生问他。
他笑着反问:“我们的山,倒过吗?”
刘苏生也笑了,接过他手里的包:“上车。”
二人驱车直奔娱恒,霍振川在等着他们。
十年在不同年龄段的人身上留下的痕迹是不一样的,如果是从十岁到二十岁,你可能会认不出这个人,但像霍振川这种从三十多到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变化也就在几根白发、几道隐约可见的皱纹里而已。
可曾辉走进办公室的一瞬,霍振川看出了神。
他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
如果非说有点什么不太一样,那可能就是对于从二十刚出头到三十几岁的曾辉来说,这十年牢狱生活更给了他几分成熟男人的韵味,使他更深不可测。
霍振川恍惚看到一个隐匿多年的王者归来了。
“霍总,好久不见。”
曾辉与他握手。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我的兄弟,”霍总笑说,“坐。”
三人纷纷落座。
霍总递给了曾辉一根烟:“放心,人我一直帮你看的好好的。”
曾辉低头点烟,深吸一口,抬眼看他:“谢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视频销路也一直不错,后天我把分成划给你们。”
刘苏生:“老霍,今天我们都没落脚就直奔你来了,你知道啥意思吧?”
霍振川吸着雪茄,大股大股的烟雾涌入空中,他眯着眼笑说:“没问题,生意还算数,我一直等你们把手册交到我手上。”
刘苏生感叹:“老霍,不得不说,你泡妞这方面是真有耐心啊。”
“哈哈,钓鱼要有耐心,好鱼更值得等。”
刘苏生不禁对他竖起了大拇哥。
霍振川从抽屉里慢悠悠地拿出一张银行卡,在桌面上推到他们面前。
“这,老霍你这什么意思?”
“拿着,我知道你们现在要把机构重新办起来需要启动资金。这是定金,真正大头的钱,等手册完成了,我立马给你们。”
刘苏生喜笑颜开:“够意思啊,放心吧老霍,我们笙哥保证能完成任务。”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曾辉的胳膊。
曾辉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发问:“你跟白一榛现在还有交集吗?”
“当然了,”霍振川神色得意地说,“不止有交集,我跟她现在是密切合作关系,快三年了。”
“很好,”曾辉想了想,“能带我见见她么?最好是比较隆重的场合。”
“没问题,下周,有个慈善拍卖会,各界商业人士都去。”
“好,我这周回去准备一下,“曾辉拿起桌上的银行卡,“这钱谢了。”
说完,曾辉跟刘苏生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曾辉把银行卡交给刘苏生说:“给我留一部分,其余的全都用来找场地找人,把之前那些弟兄都一个一个找回来,这事光靠咱俩不行。”
“放心吧,我已经开始找了。”
“对了,”曾辉提醒他,“不能叫笙歌教育了,得改名。”
“改成什么?”
他想了想:“狼迹,狼迹教育。”
刘苏生怔了一下:“好。”
七月五号,一年一度的慈善拍卖会如期而至。
商界精英、明星政客和社会名流齐聚一堂,名为慈善晚会,实则暗潮汹涌,觥筹交错之间全是生意场的明争暗斗。
每年在这慈善晚会上,都会有几个亿的生意悄然成交,输家赢家孰是孰非,只有行内的人才能看得清。
今晚,这其中,唯有一人的心思不在于此,那就是跟随霍振川一同出席的曾辉。
他一身笔直西服,挺立于人群,手拿一杯香槟在众多华服之中搜捕白一榛的身影。
一眼,便认出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白一榛本人,她比常人清瘦,身着银色长裙,除此以外不再过多装饰,低调素雅,在眼花缭乱之中反而尤为显眼,宛如天上人。
可有一点点意外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虽举止优雅,气场十足,但她举着酒杯与人交谈时谈笑风生,左右逢源,与曾辉所知的给人以天生疏离感的白一榛有些出入。
“这白一榛看着也没你说的那么不苟言笑。”曾辉小声跟霍振川说。
霍振川刚与某个老板交谈完,回头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叹气道:“那哪是她啊,兄弟你到底做没做功课。”
曾辉吃惊地指着那女人:“不是她么?”
“那是白一榛的徒弟,小成总成筠,前面那个才是白一榛。”
曾辉定睛望去,确实发现站在那女人不远处的更像印象中的白一榛,他不由地自言自语:“太像了……”
霍总听见了,搭话:“那丫头是白一榛一手带大的,确实跟她越来越像,你还没见她们俩工作时候的样儿,脾气秉性,谈判方式,简直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上次那丫头在我办公室等我,我从背影看差点把她认成她师父。”
曾辉注视着那名叫成筠的女人,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就她了,”曾辉跟霍振川说,“霍总,今晚别急着撤,等小成总主动跟你要我联系方式了再走。”
这话听得霍振川一头雾水。
拍卖会即将开始,人们纷纷落座,曾辉坐在成筠的邻桌,静静地观察她。
他发现,成筠那一桌大多都是男人,除了她还有一对神情哀伤的母女,小姑娘不大,七八岁的样子,胳膊上还带着孝带。桌上的男人们接连跟那对母女说话,全是巴结讨好的脸,听对话曾辉猜明白了七七八八,大概就是那一桌都是同一集团的股东,胖的那个黄总是第一持股人,手握公司 20%的股份,但看样子他并不是掌握实权的人,因为很明显旁边那两个分别掌有 10%和 14%的人是一伙的,与之对立,好像在阻止黄总做什么事情,他们的背后一定有个管理层的大佬在坐镇。
而他们都在巴结的母女,是持有公司 5%股份的一位元老的妻女,他刚刚去世不久,股份由她们继承,这 5%便成了关键,谁拉拢了她们成为行为一致人,谁就掌控了集团实权。
曾辉不明白,成筠作为一个毫不相干的投资人干嘛跟这帮人坐在一起。而事实上,她确实也一脸状况外,在所有人都巴结那对母女的时候,只有成筠抽着烟,专心致志地看拍卖。
今晚一共有十一件展品被拍卖,其中不乏奇珍异宝,名人字画,可成筠一概不拍,独独爆冷地以一百万高价拍下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近代小画家张吉元的《雪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