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极度的强迫症也体现在了曾辉对待工作的态度上。
十二猎女手册,是他多年的呕心沥血之作,十二个女人,缺一不可,不管有多难。
曾辉连夜赶工,终于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完成了十二猎女手册的全部内容,他把手稿交给刘苏生,让他如果可以,明天就给霍振川送过去。
“跟我一起咯,你当面给他多好。”刘苏生打着哈欠对他说。
“我去不了,”曾辉从柜里拉出行李箱,“我明天得跟成筠去旅行。”
刘苏生一听就不对了,赶紧把曾辉又按回了座位上:“吁吁吁——你等会儿,什么情况,合着你今晚没把她办了呀。”
“没有啊。”
“那你跟我说鱼上钩了。”
“都答应跟我去南方了,难道不就是上钩了。”曾辉面不改色地反问他。
“那,那毕竟还不算完全成功嘛,你这么着急就把最后一章写出来给人家老霍,能行么。”
“明天一到不就成了么,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你到底给不给他,你不给就等我回来亲自给他。”曾辉嫌他废话多,说着就把手稿往回抢。
“哎给给给,我给我给,”刘苏生把手稿死死抱在怀里,“我不就是怕明天出点什么岔子么……”
曾辉嗤笑:“能出什么岔子。”
第二天,果然出岔子了。
曾辉背好行李去机场,等了半天,成筠都没出现。
直到航班起飞了,他一个人站在机场大厅,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暂时无法接通,发了好几条微信,也没收到回音。
*
中午,刘苏生从娱恒回来,下了车,手拿着车钥匙和一份合同,哼着小曲往家走。
打开了家门,抬头一看,愣住了。
“你咋还没走?”
他问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曾辉。
曾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目光又落回到电视上不知所云的综艺节目。
刘苏生瞄到了客厅中央的行李箱,猛然反应过来:“不会被放鸽子了吧?”
曾辉仍不说话,只是从鼻子叹了口气。
刘苏生赶忙凑过去追问:“什么情况,露馅了?”
曾辉摇摇头。
“吵翻了?”
还是摇头。
“那为啥人没来啊!”
“不知道。”
“那,那我这手册都已经给老霍了,”刘苏山抖了抖手里的合同,“钱都拿了啊。要是让人家发现咱写的攻略不好使怎么办?要不,我现在找他把手册收回来。”
“不用,我们现在需要钱,这事就先别跟霍总说了,我这两天再看看她是怎么回事,你赶紧拿着钱办正事,”曾辉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和打火机,点了,“对了,人都找着了吗?”
刘苏生唉声叹气,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一提这个我就头大,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联系方式全换了,一个都联系不上,以前跟咱俩称兄道弟的,现在全都不知道藏哪儿去了。”
曾辉深吸了一口烟,低下头:“你也别着急,也是时间太久了,断了联系很正常,你再仔细找找,重振这个机构光靠咱俩不行。”
“没问题,你放心,包我身上。”
曾辉则陷入了沉思,满脑子都是成筠,他打算如果再过几天还没她的消息,就去她公司一趟。
“小成总?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呀,”成筠的助理小纪接待了曾辉,“她都好几天没来上班了,应该是出差了吧。”
曾辉不相信她的话:“你的领导去哪儿你会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领导的行踪哪可能天天跟我汇报呀,尤其是我们小成总,整天来无影去无踪的,她老这样,突然消失几天,又突然出现,我都习惯了。”
“那你们白总呢?”
“白总确实是去出差了,带没带小成总我就不知道了。”
曾辉站在原地叹了声气,眉头紧皱着,环顾了一下成筠平时工作的办公室,又问小纪:“你们成总是不是还在上大四,她会回学校了么。”
“不……会……吧,”她也不十分确定,“小成总今年很少回学校了,大四没什么事儿,但也说不定啊。”
“好吧,她如果回来了请你立刻告诉我,谢谢。”
曾辉给了小纪一张名片,然后就离开了。
*
“你这房子我是退租还是不退呢?”
成筠音信全无的半个月后,刘苏生站在曾辉与人合租的那间老居民楼拥挤的小单间里,问曾辉。
“不退。”
“鱼都跑了还留着这房子干嘛。”
“万一鱼又回来了呢,发现房子消失了不就露馅了。”
曾辉去卫生间往喷壶里接水,刘苏生跟着其身后,有句话不太好意思说,酝酿了半天,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可我觉得,她怎么像是在躲你呢……”
曾辉一顿,眼睛虽然看着手里的喷壶,但水已经接冒了。
刘苏生继续补刀:“人家连家门密码都改了,明显就是不想让你找到。你这次……不是玩儿脱了吧?”
曾辉抬眼,从洗手池的镜子里看他,目光犀利而冷峻。
刘苏生狐疑地说:“她……不会是同行吧?”
曾辉盯着他,眼睑一颤,终于开口回应了:“有点像,我怀疑过。”
如果真是这种可能,刘苏生可有些诧异,这么多年,曾辉也不是没碰到过女同行,但就像深夜密林中突然对视上的两双眼,只需从那凶猛的目光里,双方便能认出彼此是同类一样,曾辉通常一眼就可以把女 pua 辨认出来。
一般情况下,同行相撞是互相回避的,这是一种默契。
可这一次,曾辉竟对成筠是不是同行并不十分确定。
“你跟她还没那个吧?”
曾辉把喷壶扣好盖子,走回房间,刘苏生紧跟其后,追问他。
“没有。”
“那她花了你多少钱?”
“一直都是我在花她钱。”曾辉回答。
“那这女的一不图色二不图钱,你这次的人设也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如果真是同行,那她勾搭你到底图啥呢?而且她什么也没得着,顶多就跟你腻歪了一阵子,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没影了,啥意思呢?”
“所以,她又不像同行。”
曾辉站在阳台前,用喷壶一下下地喷着成筠送给他的薄荷,呼吸越发沉重起来。
“要不我觉得还是算了,你换个人吧,或者就这样吧,反正手册已经卖给老霍了,就当咱们成功了。”
曾辉听这话,忽然有些不悦:“你回家吧,我这阵子都住这儿。”
*
当夜,月光柔软,黑夜静谧。
曾辉一个人躺在这小房间里睡得很熟很沉。
“曾辉。”
忽然,耳畔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个轻柔而顽皮的女人声,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
“曾辉。”
还有百灵般的笑声。
不知唤了几遍,曾辉猛然惊醒,满头大汗。
刚刚,他明明很想醒来,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似被梦魇压住了一样。
他回头看窗台上的那盆薄荷,渐渐将呼吸平复回正常。
是成筠的声音。
曾辉觉得诧异,这么多年,这么多女人,从未有谁闯进过他的梦里。
而且,不止一次。
只要一住在这,曾辉晚上就会梦见她,听见她的声音,或许是这里有太多她的影子。难道是房间太小,有关她的回忆浓度太高,所以才会常常梦见?
也或许是他头一回遇到一个衔着鱼饵跑了的鱼,所以对她格外在意?
坦白说,曾辉不是爱上了她,只是她时而无限接近时而遥不可及、给出希望又模糊回避、明明心动了却又突然放手离去,使他陷入越来越深的迷惑,这份迷惑才是真正是他焦灼不安的缘由。
曾辉有些受不住,去了趟医院,跟医生说他最近失眠多梦还有些幻听,医生觉得可能是压力太大导致的神经衰弱,给他开了点安眠药,叮嘱他每天都吃。
曾辉拿着药回培训机构上课,学生们早早都到了,在教室里闲聊着。
刘苏生见曾辉一上午都没来,过来问他去了哪儿。
“去医院开了点安眠药。”
“睡不好啊?”刘苏生关心地问。
曾辉站在讲台上开启幻灯片,不吭声。
“哎,何必呢,都让你就算了得了,我看你被那女的搞得压力好大,我可没见过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