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时候，班级里的人手挽着手，肩搭着肩笑嘻嘻地去操场上准备列队进场，戚戚从书包里取了假条，跨过走廊去找那个要看猪脚的人。
高三和高二教学楼的气质都不一样，高二还有点小孩闯祸的多彩感，高三则是肃穆的纯色，连带着班级与班级之间都有些疏离。戚戚一路走过去，高二生谈着明星和小说，偶尔交流老师出题和作业的变态，一直走到高三教学楼，连交谈的声音都少了许多，混吃等死的几个老油条被教导主任拎着骂，这还算有生气的。
戚戚有些奇怪俞戟还没下楼，楼梯旁边只有她一个人站着被围观，索性上了楼去他班里看看情况。
“高三15班。”戚戚两三步一个台阶，好不容易跨到五楼，这个最高处的尖子班，远远地就看见俞戟靠着栏杆，低着头在听一个比他矮了半头的戴黑色眼镜的男生讲话，那男生有点胖，脸上看不出表情，反正就是很烦恼的样子。
“在当知心大哥哥吗？”戚戚站在远处，冒出了这个想法。
俞戟想着和班主任请了假，和自己惯常一起去操场的陈博明打了个招呼，说要去医院。
陈博明跟着出来，跟他讲了一堆最近的烦心事。
俞戟其实不算有耐心，有限的耐心他都花在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上，但是对朋友他一贯是比较温柔有礼。所以他默默地把戚戚先放在脑后，听陈博明诉苦。
无非是爸妈对他期望太大，他觉得自己太笨，老师讲的题一两遍完全听不懂，都快高三下了，模考依然看不到进步，和身边一直往前蹿排名的人比起来，他觉得烦躁又无奈。
俞戟好言好语地劝慰着，又在想戚戚这时间不会不等他自己去了医院吧？
“老刘其实说的也挺对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现在就赶紧想好出路，不然到了高考也只是给人当分母。”陈博明还在长吁短叹，突然拽了拽俞戟的胳膊，“那是你的新妹妹吧？在走廊边上呢。”
俞戟和戚戚吃饭的照片在八卦群里传开之后，几个关系好的都起哄叫“新妹妹”，还羡慕俞戟快18岁还能领到个好看的妹妹，和自己还在一个学校，简直好运到爆，据说这个妹妹还很听话，也没什么大矛盾。几个兄弟都很好奇他平时怎么和妹妹相处，时不时和俞戟走在路上就会打量周围有没有这个妹妹出没。
俞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自己的新妹妹一只手勾着假条，安静地站在走廊尽头，好像因为热，空的那只手还在小幅度地扇风。
“嗯。我和她一起去医院。中午过来，你下课再和我说吧，快去操场跑会儿，把烦恼跑没。”俞戟拍了拍陈博明的脑袋，道了别。
戚戚远远就看见俞戟安抚似的拍了拍那个胖胖男生的脑袋，惊奇她的爱自由搏击酷哥哄起男生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她其实对有的男生总喜欢动手动脚的举动觉得很厌恶，总是对班里长得好看的女生油腻地捏脸摸头，自以为把韩剧里的摸头杀贯彻得淋漓尽致，殊不知那些个看似暧昧的动作在旁人看得穿一切的眼中多么俗不可耐。
但是俞戟做起这些动作，干净利落如秋风，凉爽又不留恋，刨去其本身，内里只是温暖的善意。
所以才会在凌晨背自己去医院，愿意分出不想被打扰的阁楼，找理由陪自己挂水，在父母出差之后炖鱼汤，陪她回家，连遇到民宿老板的晚上，也是他一路跟着帮了她……
“想什么呢？走了。”俞戟抬起自己手里的假条在她眼皮下边晃了晃。
谁如果对自己好，就一定要想着回报，戚戚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不管大人的感情怎么变，她都要记得回报这份善意。
“我在想你们高三的假条为什么是粉红色的。”
“我们高二的时候假条也是粉红色的。”俞戟拿起手里粉色纸条看了看，又瞟了眼戚戚手里的，“这都是年级主任自己印的，嘿，我们年级主任一贯少女心。”
戚戚抽走他手里的，仔细比对之后还给他：“听起来你经常拿假条的样子。”
“嗯，我不是什么好学生。” 俞戟似笑非笑地说。
戚戚挑了挑眉，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我没见过理科尖子班有什么坏学生的，全校智商最高的人都在里边了。”
“尖子班每天20%的人都会请假，有的因为焦虑，有的因为身体，等考试了照常把我们这些80%打得落花流水。”俞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虎牙又从唇缝跳了出来。
戚戚总是被他偶尔开的江湖气息的笑话发散思维到别的地方去，比如这个“落花流水”，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还珠格格里面的小燕子，气势汹汹要干掉几个小毛贼的时候。
她把手握成拳掩住嘴，假装压住了自己的笑意：“你自由搏击那么厉害，没人能掰得到你。”
“你见过我打拳？”俞戟侧头，思索的表情透露了他的慌张，“我在我们拳击班，算是最菜的了。”
戚戚想了想，安慰他道：“没见过，以后有机会去看看。你菜归你菜，我来把你带。”
“行啊，带带我。你练过吗？我听你爸说小时候让你练跆拳道的。”俞戟顺着她的话说，一点也没有被说菜的恼怒。
两人刚出了校门，学校的安保用他锐利的眼神把两张假条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每个字都在眼里过滤几遍，甚至拿出了以前的假条样本对比字迹，才挥挥手让他们从开着的小门里出去。
刚出校门就吹过一阵秋风，戚戚抬起头，一群要过境的大雁摆成人字形在天空飞过，她这才发现今天的天格外的蓝。
第20章 细雨
“还是工作日挂水好啊，人少座位多。”戚戚仰着头看医院注射室白花花的天花板，周围熙熙攘攘隔着座位坐着病怏怏的老人家和中青年。
俞戟看了她扎着针的手好好摆着，之后又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挂水也轮不着你看日子，不能往好点盼着自己吗？经常生病吧？”
戚戚没有否认：“嗯，常客。”
说完她稍微挪了挪自己的左腿，和右腿一起往右边缩——
医院输液室类似于小躺椅，座位之间就一个扶手隔着，这也和她哥挨得太近了，膝盖碰膝盖，她还是下意识地想稍微保持距离。
俞戟似乎没发现她的举动，问道：“你这两个小时准备靠什么打发过去？”
戚戚歪头看他：“睡觉吧。困。”
俞戟捏了捏自己手里昨天缓存好几部悬疑片和搞笑动漫的手机，默不作声地收了回去：“那你睡吧，待会换瓶我帮你叫护士来。”
他默了会，又说：“要靠吗？”
戚戚歪着头，格外坚决：“不用！”
说完她就蹭到躺椅边缘，合眼假寐。
俞戟有些不知所措，他其实只是单纯地想让戚戚睡得舒服一点，怎么她似乎十分抗拒。之前几次也是，在洗衣房也是避开他，坐车也都离他贼远，俞戟皱了皱眉，盯着戚戚的睡颜思索了半分钟，才缓慢地转回去盯着自己的屏幕——
他点开了戚戚的头像，点开了她的朋友圈。
偶尔一两张追番的截图，配上激动的小表情，还有分享的几首英文歌，自拍都少有，和戚婉有几张合照。
摸透这个妹妹的兴趣其实也不难，只是了解一个人的兴趣很容易，旁敲侧击，直接问本人都能获得意料之中或者想象之外的答案。
可是一个人看似火热的内心往往包着的都是不易被探测到的坚冰，它就在那里，你却看不见本质。
“你带了手机吗？”戚戚觉得刚刚拒绝得太干脆，似乎有些伤人，所以又试探着靠过来，打算缓和一下气氛，毕竟她觉得俞戟也是特意“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才来医院陪她的。
俞戟抬眼看她，举着手里的手机，似乎在说“你眼瞎吗？”
戚戚咽了咽唾沫，欲言又止：“我想看熊出没。”
“……”
也不能怪戚戚比较不成熟，只是她觉得当下的情况，看这种全家皆宜的动画比较适合和她还不太熟的俞戟。
要是提出想看什么少女恋爱漫或者欧美电影，免不了能出现一点让她面红耳赤的情节，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儿好。
熊大熊二一起吵吵嚷嚷，大家一起乐呵一下，总归能让人心情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