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潜意识在逃避什么呢?
是故作成熟的和其她同龄女生不同,还是装作不在乎爱情?但是现在应该是学业为重吧,戚戚沉沉地睡着了,耳边还是戚婉叽叽喳喳的声音,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吵。
第二天还有半个上午的假,戚戚难得可以睡懒觉,但是戚婉三点多睡觉,六点半就起来化妆说要出门约会。
戚戚看她坐在自己平时做作业的桌子上,只开着一个小台灯,拿着个大镜子呲着脸描眉毛,觉得自己像是在看鬼片。
“你那个小包里怎么装得下这么多化妆品?”戚戚记得戚婉昨天来的时候只背了个巴掌大的小包。
“姐变魔术呢。哪个女人不会变点魔术?”戚婉精神饱满地往脸上扑粉。
“你今晚还来我家吗?”戚戚翻了个身,揉揉眼睛。
戚婉想了想:“舍不得我?你今晚有晚自习?我带你去玩,你请假吗?”
戚戚知道明天戚婉又要走了,的确舍不得:“你晚上去接我吗?那你帮我和我爸说就行了。”
“行啊,学校门口等我。今天周日,你们学校不强制穿校服吧?你别穿校服去。”戚婉涂了一层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乳液在手上,一股很好闻的花香窜入戚戚上方的空气里,她昨天睡梦里就被这个味道覆盖了全身。
“你们学校又改建了体育场?我上次来好像还没这么大。”戚婉坐在驾驶座,戴了个墨镜笑着看戚戚。
戚戚坐进副座,抓起戚婉放在手套箱的一条薄荷糖,嚼了一颗:“好饿啊。”
“难得能听你说次饿,瘦得跟个排骨,平时也只会和我说饿。”戚婉调了音响,放了首英文歌。
“我和莫姨也会说饿。莫姨还没回来呢。”戚戚想到家里的莫姨还没回来,有点沮丧。
戚婉看着路,小心地避开熙熙攘攘的学生:“你们家那个做饭的阿姨?你们家来了个事事包办的女主人,可能莫姨自己辞了呢。”
“戚勇君才舍不得让他的女朋友天天干这些呢,莫姨迟早会回来的!欸,你这开车技术怎么还这么烂啊,也就我敢坐你车吧?”戚戚看她半分钟前进了五六米,叹了口气。
“秋天了,黑夜变长,我这都看得不清楚。”戚婉自顾自地把着方向盘。
戚戚瞟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那你可以把墨镜摘了……”
“不行!咱俩抢银行去呢,墨镜不戴着多危险,你也戴个?我那手套箱里还有一副。”戚婉抬起一只手拉开鼻子上那副有点碍事的东西。
“我有口罩。”戚戚从包里掏出一个酷黑口罩,面无表情地往脸上扣。
戚婉远离了学校的范围,总算能发挥自己的“正常水平”,一路招摇地开到城郊地。
等到了车的宽度无法容纳的一片庄稼田,戚婉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重重地叹口气:“下车吧。南瓜马车也没用了。”
戚戚麻溜地钻下车,她今天特意穿了深色的运动鞋,踩在泥里也看不出太脏。
戚婉就不是了,她穿着黑色玛丽珍低跟鞋,哎呦哎呦地叫着去揪戚戚:“扶着我点,哎呦这路。”
戚戚开着手机的手电筒,一只胳膊被她拽着:“你再坚持一会啊戚夫人!管家一定在来的路上了!”
“哈哈哈哈哈,你能不能少看点那些中文配音的外国戏剧,怪腔怪调的。”戚婉笑着打她,依然磕磕绊绊地往前走。
“这个点也不知道有没有饭吃。”戚戚明显想到了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
“难说!”戚婉也没底,两个人互相搀着往远处走。
时不时有道不出名字的庄稼捋上她们两人的皮肤,软乎乎的,一点也不刺。
戚戚怕黑,但是这条路她小时候走了千万遍,熟悉感打败了对黑暗的恐惧,她闭着眼都能摸到这条路的尽头,分毫不差。
“你们来找秀茹啊。”到了那间熟悉的二层土房,一位在散步的老人笑着看着她们两个。
“是啊爷爷,她在吗?”戚婉笑着问,递上了手里的一袋新鲜水果,“特意让人挑的香蕉,您拿回家和您老伴吃。”
“在的在的,刚刚灯还亮着,你等会啊,我去给你拿点核桃。我儿子昨天刚送回来的。我们俩也吃不动。”这个爷爷就住在前面一个村,是个熟脸。他接过香蕉,紧赶慢赶往自己家的方向走,看起来很健朗。
“他以前还和我爷爷下过棋的。”戚戚低低地说了句。
戚婉抬起没拿大小袋子的手捏了捏戚戚的脸:“敲门吧。轻一点。”
戚戚走上前,心里其实很忐忑,她轻轻地敲了三下木门,宛若一阵叹息。
“吱呀”一声,木门被一个把自己打理得非常干净的老人拉开,她平静的脸上带着笑意,对来人幅度很低地点了点头,双手合十摆在胸口,顿了五六秒,对她们做出一个请进屋的动作。
戚婉摇了摇头,也做了个合十的动作,不过因为她拎着东西,只能单手,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戚戚等她进了屋,对着“秀茹”虔诚地还原了那个双手合十的动作,默了五六秒,才踏进了门槛。
“秀茹”给她们准备了几碟素菜,甚至还有白面馒头,在一旁给她们添了点茶水。
戚婉一手抓起白面馒头,咬了一口之后就往上撒咸菜,吃得还挺香。
戚戚端起瓷杯,小口小口地抿着茶,茶水味不重,淡淡的薄荷味。
她一直盯着面前的“秀茹”,用一种尊敬又胆怯的目光偷偷地从她身上每一寸掠过——
好像白发更多了,人也瘦了,好像背也更佝偻了。
不自觉地衬着屋里微弱的烛光,她有点鼻酸,等发现看人都有重影的时候,旁边伸来一只手,手上是一块干净的手帕。
戚戚差点要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还带着手帕这种古董”,等闻到手帕纤维里戚婉常带的香味,戚戚终于被安抚住了。
“来,白面馒头,不是说饿吗,我一个,你三个。”戚婉示意她赶紧把眼泪擦擦,递给她一个白面馒头。
戚戚连咸菜都不用放,三两口就吞下去一个,她跳起身抓起角落的竹扫把,开始收拾这间屋子。
“欸欸欸,你姐我还没吃完,你扑簌簌地都扫的灰,等会再去,把馒头都吃掉。”戚婉看这倒霉孩子,无奈地呼喊。
戚戚觉得她说得对,放下扫把,回到自己的矮墩上,三两口又解决一个馒头,她吃两个,戚婉吃两个,正好。
去而复返的“秀茹”从后门回来,在木桌上放了一叠晶莹剔透的桂花糕。
第13章 落花
戚婉磨蹭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才把几个白面馒头都嚼吧下去,戚戚也把其它小菜都吃空。
“秀茹”就坐在旁边的蒲团上打坐,静静地看着她们吃完,她才起身要收拾桌子,这期间一句话也没说过。
“我来。您坐。吃了您一顿斋饭,我们打扫房间才是。”戚戚尽量说得像个修道之人,但显然有点语序颠倒。
“是啊是啊,我们化缘的人就是要干点粗活。”戚婉在一旁附和。
戚戚把“秀茹”扶到旁边的矮凳上,去后院拎了桶井水,拿了块布开始擦桌子。
她在家不干这些,因为有莫姨在,莫姨比她手脚麻利多了,但是她不是不会干,她心情很好或者不好的时候会自己打扫自己的房间,干净整洁又亮堂。
“秀茹”的家没有什么现代地板瓷砖,抹得很平整的水泥地,只要竹扫把扫两下就看不出什么脏。
这些事很快就可以干完。
所以要走了。
“秀茹”缓缓起身,有要送客的意思。
戚婉拉着戚戚到了木门口,转身:“秀茹师父,我们就走了,您留步。”
戚戚抠着木门的边,细小的碎屑钻进了指甲缝里,她闻见了木头的香味。
戚婉已经跨出门槛,和门外候着的那位前村的爷爷寒暄着,手指勾过一袋核桃。
“……秀茹师父,我也走了,您晚安。”叫秀茹师父还挺别扭的,明明小时候都喊奶奶的。
“秀茹”突然拉过她的衣角,从袖口里伸出她那双苍老却干净的手,拢了拢手心。
戚戚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右手心递过去,一串佛珠轻轻地落下。
“谢谢。”奶奶。
戚婉回去开车的路上看见戚戚在右边一直玩那串珠子:“唉,外婆怎么不给我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