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又传输了几次,仍然搜索不到,耿殊明烦躁地在河滩上徘徊,信号时断时续,最后直接消失了。林城此时也看着突然黑屏的渲染器,说:“信号被屏蔽了,电子仪器都受到了影响。”
“这里是个磁场紊乱区,但不是天然的。”季垚说,他抬头看着诡谲的天色,再眺望远山,“我们刚来的时候,晴空万里,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飞行状况一切良好。”
“是的,如果是天然的紊乱区,飞机的飞行在一开始就会受到影响,比如导航失灵,然而并没有。”符衷说,他站在季垚背后,警惕地看着四周。
季垚盯着天上翱翔的巨鹰,它们似乎丝毫不畏惧狂风,鼓张的翅羽像是方舟的帆旗,轻声道:“巨鹰,是巨鹰在给我们指路。它们停留在这里徘徊,也就意味着,我们也将在这里停下了。”
耿殊明在这时忽然摘下耳机,提上自己的箱子,匆忙对季垚说:“指挥官,在我们起飞离开这里之前,请允许我去给鬼脸采个样,那将是珍贵的研究资源。”
“需要多久?”
“五分钟。”
季垚让一座桥出现在河流上,耿殊明谢过之后带着学徒跨过了桥,他们朝石壁奔去,奔跑的身影在巨大的裂谷中显得格外渺小。干燥的土地被吹起黄沙,砾石在沉重的大地上滚动。
手上的时钟开始计时,时间的流逝忽然很符合此时的环境,因为飞沙走石,仿佛下一刻头顶的天空就要崩塌了。
耿殊明果然迅速完成了采样任务,他能和自己的助理精密配合。赶回去时一只巨鹰忽然俯冲而下,季垚抬起枪就对着鹰眼轰出一发子弹,那巨鹰受惊似的惊叫一声,急速转过身子飞走了。
众人都看着刚才惊险的一幕,那巨鹰的影子压下来,带着罡风,就像宇宙压在了头顶,耿殊明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力量。林城收掉了渲染器,季垚命令他们立刻离开这里。
登上机场,飞机还安稳地停留在原地,白色的机身在铅灰的光线下愈发刺眼,有种不正常的明亮。众人各归其位,耿殊明一坐下就拉开自己的箱子,透明的取样罐中装着一小撮红色泥土。
“武器系统正常,发动机正常,油量充足,EMP正常。”符衷检查完仪器后报告,“EMP没有开启迹象。”
季垚走进来坐在副驾驶,戴上耳机:“不是我们的EMP导致信号被屏蔽,是这个地方另外有古怪。某个地方一定埋着强大的电子脉冲发射器,能对这里的磁场和一切电子设备造成干扰。”
“仪表打不开了,导航仪没法用,飞机可以启动,但无法驶上正确的航线,也无法得知各项指标。”
“我们有麻烦了,开启自主发电机和备用设备,进去备战状态。”季垚打开电脑操作,他试图与坐标仪联系,“打开EMP和反曲线流体罩,说不定能抵消一部分干扰。”
飞机发出轰隆的吼声,备用设备亮起灯,屏幕上跳出图像,符衷很快地看了一眼,在脑中记住航线。他提醒机舱中的人飞机即将起飞,然后开上跑道,调转方向后沿着裂谷飞行。
林城面对着自己建立的数据堡垒,他在搜寻附近的可搜索到的任何信号,有了反曲线流体罩的作用,他能够勉强使用自己的电脑,扫描仪上指针不停地旋转。
季垚接上坐标仪,很快地通报了情况,请求坐标仪指引路线返回并请求支援。他瞟了一眼雷达,发现巨鹰并没有尾随他们。
“如果是巨鹰想把我们留在那里,它们为什么不来阻止飞行?”季垚说,他敲击键盘的手略有停顿,“难道是我猜错了?”
符衷沉默不语,他扫视地面情况,几乎是贴着巨大的红色裂谷一直前行,半晌,他说:“我们飞不出去了。”
季垚抬头看他,符衷的眼睛平视前方,看得很远,然后淡淡道:“你往下看就会发现,我们飞了这么久,又飞回了原地。我们在绕圈,在围着这里打转。”
果然,是那块石壁,石壁上画着恐怖的红色鬼脸,尤其是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中,它像是在燃烧,在发光,在流血。飞机侧斜着擦过,林城和耿殊明都看到了鬼脸的眼睛。
“指挥官,我们为什么一直在原地打转?”林城走到驾驶室的门旁边询问,“果然飞不出去了,这些巨鹰要把我们留在这里。”
季垚咬着嘴唇看了看地形,重新组建了机场,让符衷降落。飞机滑行过后停下,停在山林上方,一转头就能看见对面平整的高地,红色的砂岩愈发耀眼。
那些鹰又降落了,它们就像生活在这里的主人,把他们这些客人请进来,又去做着自己的事情。季垚搭着窗舷看了一会儿,说:“知道鬼打墙吗?”
林城点点头,符衷说:“鬼打墙有两种,一种是拦路鬼,一种是岔路鬼。拦路鬼是善鬼,让你一直在原地打转,因为前边有危险,他把你拦住了。”
“岔路鬼是恶鬼,”季垚接下去说,“平白无故让你走上一条岔路,开飞机也是,莫名其妙开到另外一条航线上去,十有八九就是撞机事件。”
林城的心脏泵动了一下,然后听见机舱中的电脑传来滴滴的声音,他忙走回去:“有人不想让我们离开这里。”
“关键是,他是谁呢?”季垚轻声说,他让人们保持冷静,面前的电脑还停留在搜索信号阶段,仍没有连上坐标仪。
符衷为了保存燃油,关闭了机舱内的电源,只开启了EMP和反曲线流体罩。季垚抱着电脑起身走到后面的机舱中,转过椅子坐下来,正在研究土壤的耿教授抬头看了他一眼。
“林专家,你那边有没有消息?”季垚问,他的眼睛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同时拉下头顶的顶盖,那又是一块更大的显示屏。
林城飞快地敲击键盘,他把数值拉到最大,然后戴上耳机,半晌之后才说:“我捕捉到了一束奇怪的信息流,但不确定是否具有可读性。信号非常微弱,我正在搜索,要不要放出SOS信号?”
季垚对符衷点点头,符衷拉着楼梯栏杆走到上一层,他矮下身子打开墙壁上的开关,然后发射口张开,一道蓝色的光柱升上天空,像烟花一样在翻滚的云下炸开。
“信号已发出,覆盖范围包括了整个未名山区,至于能不能传到坐标仪上去,那就要看老天帮不帮我们了。”符衷说,“求救信号是独立的能量形式,不会受到电磁干扰。”
他没有坐下来,绕过几个人围坐的圆桌走到机舱门口,拉开隐形的门,里面整齐地挂满了枪支和弹匣,他一一检查,确认无误。底板往两边划开,下边的炮口伸出来,一级炮弹滑上弹道。
“第一层防御已经开启,次级防御准备中,我会监视周围的状况。”符衷把枪的弹匣滑出来再卡回去,“有东西要和我们作对。教授,学者们,如果发生意外,请一定要听指挥。”
众人更加紧张地工作,耿殊明正在对土壤样本进行化学分析,他得要从里边的结构成分确定土壤的种类。小个子助理在玻璃罩中点燃明火准备加热,却发现盘子里的土壤粉末竟在冒白烟。
忽然那几克重的粉末就燃烧起来,助理的眼皮子跳了跳,忙叫教授过去看。小小的一团火焰烧了一阵就熄灭下去,只留下薄薄一层没烧干净的灰。
“红磷。土壤是红色砂岩风化之后形成的堆积土,里面掺有少量红磷和红色油漆颜料,甚至还有血液。”耿教授把显微镜的显示屏转向圆桌中间,“遇明火易燃,遇热也易燃。”
季垚盯着显示屏看了一会儿,说:“红磷和油漆颜料肯定是人为弄上去的,至于血液,你得把血液样本提取出来,交给生物医学实验室。”
桌上沉默了一阵,季垚靠回椅子里,林城正在搜索信号,得空时抬眼看看周围,说:“这里还有另外一拨人,退一万步,至少是与我们相似的生命形式。”
“不然谁会弄来风化沉积土,还在里面掺上易燃的红磷和油漆颜料,再画到岩石上去?巨鹰吗?你觉得那些大块头能做这种事?”
又是一阵沉默,耿教授指挥助理给他递东西,一边指着样本给他们讲解,地图员不停地往纸上做笔记。林城的笔头不断地敲击桌面,发出嗒嗒的响声。
“指挥官,我们现在怎么办?就在这里停着吗?快要下暴雨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林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