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有归处【CP完结+番外】(139)

作者:秦世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顾州是从天津的津门监狱调过来的,他的助手就是眼前这位文雅的老人,老人姓孙,顾州叫他孙老。孙老常年穿着熨帖的西装,鼻梁上架着眼镜,如果有必要,他的口袋里会放着一块怀表。

这是个像十九世纪伦敦老贵族一样优雅的老人,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从河北白洋淀里捧着荷花走出来的渔家孩子。

顾州知道孙老的意思,是想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上面的命令下达的也是模棱两可含糊其辞,大有叫他袖手旁观的意思。顾州一开始看到北京过来的文件,发了火,找来孙老询问历年的情况,发现大部分皆是如此。

武装部队在越狱发生的第二天就派出去拿人了,至今仍未有任何消息,偶尔传来几声讯息,顶多也就是发现了疑似唐霁活动的证据。

“从燕城监狱逃出去,自然就是监狱的错,我是监狱长,当然要对这件事负责。”顾州喝了一口清茶,“我不是之前的任何一位监狱长,我有自己的规则,人从哪里逃出去,我就要把他抓回哪里来。我现在是监狱长,你们都要遵守我的规则。”

孙老没有说话,顾州起身走到窗边,打开半扇,垂首看到广场上落满一层积雪,弧形的车辙印还没被完全覆盖。雪停了,士兵站在大门两边把守,来往的车辆都要进行严格检查。

吹吹茶水的热气,顾州继续说:“除了公事上的原因,当然还包括我个人的私事。有些事情一再提醒着我,我一定把这个人抓回来,投进监狱,再把他背后的势力一并清除。”

他说话声音很淡,但带着毋庸置疑的严厉,铁血的,像一杆枪。在孙老眼里,这位监狱长的年纪是他跟过的所有监狱长里最年轻的,而手段态度也是最严谨而强硬的。

孙老没有询问顾州是什么“个人私事”,他身为助理,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打开手里的文件夹,说:“监狱长,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签名。”

接过文件夹翻翻内页的纸,最后落款是EDGA——时间局北京总局执行部。顾州看文件上的内容,越看越皱起了眉头:“在特定情况下请求组织在狱罪犯作为劳工前往执行任务?”

孙老点头:“我方才致电时间局,向李重岩指挥官确认过此事,李先生非常希望能得到您的认可和帮助。”

“为何不直接从军队调人?”顾州说,“军队的素质可比罪犯好上一万倍。”

“军方不好动,能减少损失就减少损失,毕竟罪犯比起军人,更适合作为劳工。”

顾州抬眼看孙老,手指敲着文件夹思索,他并不是很赞同孙老的话,因为军人和罪犯都是人,不应该说谁更适合劳工。

半晌,顾州合上文件夹甩到办公桌上,靠在窗边端起凉掉的茶水轻轻晃荡,挥手打发走了孙老:“先让我考虑考虑,你去跟李重岩说,两天后再给他回复。”

孙老离开办公室,躬身带上门。顾州背后垂挂着红褐色的天鹅绒窗帘,还有一个流苏风铃挂下来,风一吹过就铛锒作响。他缄默着思考,时间局此举意欲何为,又恍惚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电话忽然打进来,是公司打来的电话,忙接起,秘书的声音传过来:“顾总,您要查的AG-12号子弹去向分布已经调出了一部分资料,请问您是回公司还是传送资料给您?”

“传过来,我现在不能回公司。”顾州在电脑前坐下,挪开桌上的纸笔,打开电脑退出监狱的内部网络,接到另一台服务器上,并确保不会被内部网络侦察到他在做别的事情。

稍等片刻,电脑上跳出文件传输的进度条,在复杂的解密过后,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全球的地图,在中国的版图中,数个红点在闪烁。

“北京和天津发现有人经手过这种子弹,然后辐射到河北河南,跨过秦岭到达成都、长沙一带,最西边接近拉萨。”秘书为他解说,“这是目前查出来的结果,也许日后还有更多的补充。”

顾州看着地图,说:“每个地区子弹经手的多少有没有查到?是谁在做这些交易?”

“目前初步断定北京天津一带子弹贸易较为频繁,数量也较大,其余地方相对较少。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似乎有子弹从天津出海运往国外,并且西藏的子弹交易数额也不小。”

“出海那一批肯定是走私的,具体运往什么地方有没有查到?”

“目前还没有,预测航线是东方航线,往日本、韩国方向。”

顾州靠在椅子上转了转,双手扣在一起,紧眉思索,目光落在了西藏境内的一个红点:“为何西藏的交易数量会这么大?从北京千里迢迢运到西藏,不管从哪方面说,都不合常理。”

“这些只是目前调查清楚整理出来的,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些交易尚未查明,对方很善于伪装,侦破还需要一段时间。顾总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加快进程的。”

顾州告别了秘书,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地图出神,几个红点一闪一闪,像将尽未尽的蜡烛。几条红线连接这些红点,交织成一个疏松的网,横跨南北东西。

第69章 新闻发布

中国东北,大兴安岭猎场的季家正宅中开进一辆黑色奔驰,虽然早上才打整过车身,但这时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东北的雪还在下,雕花的黑铁大门两旁种着冬青,还有几颗槭树,不过现在都伸着光秃秃的枝桠,从围墙内部往外探视。

扫雪的阿姨拄着竹枝扫帚立在门旁,奔驰的发动机轰响着,开上一个斜坡,最后停在道路旁的松树下,旁边就是临山的别墅,外形古雅,有明清的遗风。

奔驰经过黑铁大门时,阿姨看到后车窗降下了半扇,里面坐着一位夫人,银狐围脖和黑色的小帽,侧脸映着车窗,飘落的雪花掩去了她眼底淡漠的神情。

阿姨看着奔驰亮起的尾灯,站在原地略微一思索,然后又事不关己地低头扫起台阶上的雪来。

季母从后车座走下,低跟的黑皮鞋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她提着黑色皮包,拢拢身上的大衣,仰望头顶披霜带雪的古松树,据说这棵松树从赵匡胤当皇帝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夫人,”有人从别墅门前的石阶上走下来,朝季母抬手,“您可赶上日子了,随我来,太太在堂中等您。”

中年的女管家长得慈眉善目,仪态端庄,她打着伞,把伞移到季母头顶,侧身请她上去。季母拂去自己衣袖上的落雪,回望了一眼别墅灰色的石墙,抬腿走入花园的木门。

花园里的树木错落有致,能看到石楠、红松还有桔梗。成堆的花架上,蔷薇和玫瑰只剩下的干枯的茎节,池塘里的水已经冻住了。

一楼堂中北边一整面墙宽的落地窗下,白发老太太躺在铺着绒毯的摇椅上,怀中抱着一个铜香炉取暖。铜香炉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常见了,但这位老人怀抱香炉,连闭目养神的神情都是像整座别墅一样古雅的。

她静静地摇晃着椅子,季母从大门外走进来时灌进一阵冷风,很快就被暖气冲散了。太太的眼皮抬了一抬,因年老而松弛的皮肤让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眯缝的双眼倒映着窗外雪落。

“太太,白夫人回来了。”女管家弯腰在太太耳边轻声说,季母垂手立在一旁,把皮包放在小巧的茶几上。

太太闻言很轻很轻地答应了一声,搭着管家的手腕起身,她动作很缓,但并不会令人感到着急,好像她天生就是这样,从容不迫的,旁人只需静静等待就好。

“祖母。”

季母脱下手套朝太太伸出手,太太在管家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但还是半躺在躺椅上的。她把干枯瘦弱的手从铜香炉上抬起来,虚虚地与季母握手。

这位太太,是季垚的曾祖母。她姓徐,祖上可以追溯到女真族,是大兴安岭猎场的最正经的正主子,出生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那时候中国还处在徐/世/昌大总统的领导之下。猎场是她父亲开办的,至今已有百年的历史,众多旧时代的名门望族都陨落了,兴安岭的徐家还是赫赫有名。

按照辈分,季垚要称她为“太太”,她嫁给了季垚的曾祖父,两家均是猎户世家。她是个长寿的人,季垚的祖父祖母都已经去世了,曾祖父也已化为黄土,只有她还活着,虽然年事已高不常露面,但她仍是整个猎场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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