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发生何事?现下情况如何?
这些问题他一概不知。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杜冉所谓死劫究竟应于何处,但他却十分庆幸:庆幸给师兄留了传讯方式,庆幸并未直接寻地退隐,庆幸金令指引之处正在隐圣谷附近。
狄三先生于天门,长于天门,自小便作为继承者被培养,可以说,天门便是他的一切!在他心中,自己的生死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仍旧是他所守护的门派,和其中的亲人!
天门有难,他又怎能置身事外,此回前往,死劫何惧!即使拼上性命,即便此身不再,他也要为天门战斗至最后一刻!
这般想着,他脚下运灵愈疾,穿过片片草木丛林,掠过山泉湖泊,随着灵璧指引,终于到达了隐圣谷器鉴之所!
屏息凝神,狄三先收到金令在先,不敢托大,祝雪出鞘护于身侧,正待运灵查看,却忽听一个威严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孽障!还不跪下!”
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 “太初三年,东方朔从西那国还,得风声木十枚,实如细珠,风吹枝如玉声,有武事则如金革之响,有文事则如琴瑟之响。上以枝赐大臣,人有病则枝汗,将列死则枝折。里语曰:‘年未半,枝不汗。”,此木五千岁一湿,万岁一枯:缙云之世生于阿阁间也。“——《洞冥记》
第66章 隐圣谷
与此同时, 另一边的鸣木雀也自混沌中苏醒过来。
第一眼,他便看到侧坐在床边的木生使,见对方似是在回忆什么, 神情狰狞, 目露凶光, 心下顿时一惊, 还当这人要对自己动手,下意识地摆出戒备姿态。
感受到身边动静, 木使转过头,一对上这张与杏莺神似极了的脸,立刻跟换了个人一般,眉开眼笑地关切道:“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感觉冷吗?”
鸣木雀:…………
鸣木雀最后一日已是没了意识,并不清楚当日发生了什么, 见木使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以他多年看人的眼光, 又十分真诚,也不像是装出来的,马上便觉得其中有阴谋!
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一番,试图找到点蛛丝马迹, 忽然, 他心底’咯噔‘一声,自床上弹起,满是不安地厉声质问道:“三鲜呢!你把他怎么了!”
见他这般激动,一向暴脾气的木使竟无半分不快, 只语气柔和道:“你大病初愈, 别动气,对身子调养不好。你的那个朋友就在门外, 我将他叫……不,不对。”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道:“这个时辰,他已被天门金令骗去器鉴,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天门金令‘、’骗‘、’再也见不到’
每个字眼,都仿佛一柄利刃,直直戳在鸣木雀心头。他双目赤红,心脏砰砰乱跳,连原因都不及询问,转身就要往器鉴飞去。
若换了旁人,木使才不会管对方死活,但自家人就不一样了。她一指灵力闪过,对方便被定在空中动弹不得,举步绕至对方身前,她带着些探寻之色,问道:“你与那个…你与狄三先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
我心悦他。
鸣木雀纠结过,挣扎过,中毒的时候,就多次试图说服自己不过是一时误会,可说到底,喜欢就是喜欢,他终究骗不过自己的心。
但他们同为男子,相恋本就有违伦常,他不在乎名声,却要为三鲜着想。加之对方又是四方天门少门主,更加不可能接受自己,这份感情,即便承认了,又怎能言说?
“他……是我之挚友。”情愫掩盖在友谊之下,悸动受制于世俗之中,鸣木雀平日里放肆任性,但在此刻,却只能压抑着真情,艰难道:“我们……是生死相托的兄弟!”
“得了吧,你骗鬼呢,喜欢就是喜欢,整那么多没用的作甚!”木使除了高超的医术外,最厉害的便是洞悉人心,人在临死关头的反应大都做不了假。试毒三日,那个狄三先看他是在看兄弟无疑,但这人的眼神,可就格外缠绵悱恻了。
但不可以。
她直视着鸣木雀躲闪的眼神,认真道:“你喜欢男子,喜欢女子,喜欢这江湖上任何一个人都没事。但只有他,你绝不可动心,绝不可托付情意!”
鸣木雀在听她说出实话时心下便是一惊,但再听对方讲唯独三鲜不行时,也不再掩藏,怒道:“我喜欢谁都与你无关!放开我!我要去救三鲜!”
“这熊孩子怎么就不听劝……”木使显然也很头疼,捏着下巴细细思索良久,本想直接把人打晕。但抬起头来,看到对方急得恨不得立刻飞过去的眼神,又心软了,自怀中拿出一节紫叶桃树枝,和一块焦黑的木头,递上去,道:“他现下已身入局中,将这两个东西拿出,许是能有转机,但……”
她张嘴欲言,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叹了口气,道:“罢了,那件事,你去了自会知晓。我这里有要事待办,无法随你前去,总而言之,莫要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听到没有!”
四肢忽然可以动弹,鸣木雀立刻接过面前的东西。看了眼似是当真为他着想的木使,又看了眼手上许是可以救好友的证据,道了声:“多谢。”便飞身离开了。
身后的木使看他远去的背影,又叹了口气,随后提笔传简,看那严肃的表情表情,便知有大事将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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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器鉴,骤然听见父亲中气十足的声音,狄三先心先放下一半,此时,他正立于器鉴中央平台,东、西、北三面也分别有高台建造,乃是为了方便各门派观器所用。方才自己进来时还空无一人,此刻再抬目看去,方知周围已站了一圈各大门派的弟子。
他早便知隐圣谷设有遮蔽灵力的结界,并不觉惊讶,细细看来,这弟子不仅有受邀参加器鉴的四方天门,隐圣谷,季清派,衔花城,甚至连只去药鉴而非器鉴的上池垣弟子都在。
隐觉不安,就在这时,与各大门派掌门同立于北面高台上的狄戎先有了动作。狄三先顺着看去,见父亲身着平日盟会才穿的华贵紫袍,面容依旧三十余岁,身姿挺拔,威严十足,除却隐怒,并无任何被胁迫或是受伤之色,心先放下一些。
狄戎却不知他的想法,只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亲子,面上俱是冷肃,喝道:“让你跪下,听不到么!”
…………
余光环顾一周,狄三先见不止父亲,周围天门弟子也没有半点慌张,并不像是关乎天门存亡之相,着实令人不明就里。但父亲两次开口,他若再不照做,就是在各大门派前驳了面子,只得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垂首问道:“不知父亲以天门金令唤孩儿前来,所为何事?”
季清总执令见状,冷哼一声,高台上的季清弟子均长刀出鞘,做出一副随时攻击的阵势。狄戎则横眉竖目,半点情分不留,当着所有人的面,厉声呵斥道:“莫叫我父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自己做的孽,竟有脸问我,难道你真以为可以瞒过天下吗!”
…………
说到作孽,狄三先自认从未做过,但若当真要找出一件与正道对立之事,就只有百年前助杜冉与圭璋了。但此事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起,平反之事也暂未开始,一时并不能确定源头是否在此。
抬起头,他紫眸带着探究之色,直直看向高台,恰见站在左上角,位于高级弟子之首的图南。
视线相撞,对方却半点不急,手中折扇轻摇,如往常那般满面悠哉之色,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笑得眯起,拖长了尾调道:“咦~师弟莫要看南,非是南不愿偏帮,君当知,落花挽春春不再,晓风留月月难圆。法理当前,公论无情,自己作的孽,还需一人担起才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图南这番话说得毫无根据,公论法理,他何曾相悖,况且两人几乎一路同处,若是相违,矛头又为何只指自己?狄三先不解,亦不信,一双清澈的紫眸掠过状似义愤填膺的各大门派弟子,重又看向父亲,正色道:“还望父亲明说。”
狄戎见他竟还不知悔改,简直要被气笑了,愠怒道:“明说?好!那我就给你个明说!”
他手一挥,西侧便有一人出列,狄三先转眸看去,正是曾于衔花城有一面之缘的南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