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怎么了?”
乌墨色的眼珠在眼眶内不规则的转动了几圈之后,钟毓立刻转身朝着长平侯府的方向走去:
“我有事要去见大将军,你不要跟来……”
说罢他便不管钟会,独自一人迈着步子朝着长平侯府走去。
而站在原地的钟会,也正为同样的事情而感到疑惑,虽然他也很想去听一听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钟毓在临走之前刻意让他不要跟来,彻底断绝他的念想。
“哎呀,看来你始终被你的大哥压制着,就算机会再多想要出头我看也很难……”
就在这时,钟会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这个声音令他感到非常的耳熟,正当他想要转身确认这个声音的主人之时,却因为这个人用剑抵住了自己的后腰而迫使他改变了这个想法:
“不要动,现在让你看到我的脸对你没有好处……”
钟会面对自己被人制住不得动弹的情况,丝毫没有任何的慌乱,他冷笑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出现在我的身后呢?”
神秘人微微扬起了自己的嘴角:
“那是因为,我要把一个天大的机会送到你的面前,只要你好好把握住了,就能够瞬间超越司马家麾下的家臣,站在与邓艾同等的地位之上……”
对此钟会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至少也得让我知道相信你的理由是什么吧?”
神秘人依旧保持着神秘的笑容:
“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要说诚意的话我可早就向你表露出来了,否则的话,夏侯玄胸口里的箭头,怎么会到你的手里呢?”
一听到这个人知道夏侯玄左胸箭创内有邓艾的箭头,钟会马上就联想到了有人给自己的那个藏有密信的蜡丸,自然也就想到了原委:
“原来是你……”
“看来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对话了……”
神秘人见钟会对自己的敌意已经减轻了几分,便直接将将话题引导了自己的目的之上:
“我猜你在得知了邓艾和诸葛诞战败的消息之后,原本是打算跟随司马昭南下平叛,好立下大功压过邓艾的声望。而现在司马师突然改变主意由自己亲自去,所以你现在也打算调整自己的计划,选择跟随司马师吧?”
钟会没有想到神秘人将自己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但他却不愿意直接承认: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神秘人笑道:
“和我是什么关系的,但是却和你有着莫大的干系,我这次来就是要奉劝你,最好选择留在司马昭的身边,这样一来会得到比你预期希望的回报还要大……”
“什么意思?”
见神秘人有意阻止自己,钟会不明白其中的原由便想要问个究竟,对此神秘人并没有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而是买了个关子:
“你是个聪明人,到时候自然就明白该怎么做才会让你得到更多……”
话音刚落,钟会便感觉到抵在自己身后的剑已经消失了,而身后的寂静更让他下意识的迅速转身,他发现自己的身后已然是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心怀疑虑无法释怀的钟毓也来到了长平侯府门口。
守卫知道钟毓在司马家的地位,更加清楚他拥有不经通传直接可直接入内的特权,所以老远便向其拱手作揖,便放任其堂而皇之的踏入了侯府大门的门槛。
恰好司马师刚刚回府不久,正在书房之内接受羊徽瑜肉瘤切除之后的创口二次处理。
羊徽瑜的面色看起来很凝重,甚至是有些哀伤,眼眶也略显红肿,似乎是刚刚哭过一般。
她小心翼翼的将司马师左眼皮上的褐色眼罩取了下来,随后便露出了粘在左眼皮创口处用来止血和止痛的白色药棉,此时已经有少许鲜血渗了出来,并且因为时间的原因也已干涸凝固,尽管羊徽瑜动作非常谨慎,但凝固成红褐色的血块连接着司马师左眼皮上的创口,在取下的过程当中难免会出现拉扯,其疼痛是可想而知的。
司马师忍着疼痛连吭都没有吭一声,羊徽瑜本想像他一样忍着内心的巨大痛苦,可是看着司马师强忍着□□上的痛苦而脸部紧绷之时,她还是没有忍住,转过身捂着嘴任由决堤的泪水冲刷着自己的面庞。
看着羊徽瑜背对着自己无声哭泣的样子,司马师的内心也很不是滋味儿:
“徽瑜……”
虽然昨天夜里已经答应了司马师,可是现在的羊徽瑜却还是决定反悔,因为这么沉重的痛苦是她无法接受的。
她转过身蹲在了司马师的面前,紧紧握住了司马师的手,几乎是用苦苦哀求的口吻向他询问道:
“夫君,真的一定要这么做吗?一定还有别的方法的对不对?”
看着羊徽瑜在自己面前哭得像是泪人儿一样,司马师缓缓伸出手轻轻拭去了她的泪水,可是刚刚擦干了脸庞上的泪水,眼眶内炙热的泪滴又再度流淌了出来。
哽咽的他明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么不希望这么做,可是一想到管辂在竹简上所写的那段文字,他就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事实,为此他选择什么都不说。
从司马师的眼神之中,羊徽瑜看得出来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情急之下使得她的情绪终于失控了:
“为什么!我们司马家麾下有那么多的能臣猛将,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派遣祜弟和杜预他们去,为什么一定要你亲自去呢?你不仅仅是司马一族的大当家,更是攸儿的父亲,我的夫君!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但是我求求你,不要舍下我们,好不好?”
正当司马师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她的时候,他看到了钟毓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便及时收住了自己的情绪,而羊徽瑜也很快就发现了书房之外有人,她止住了哭泣,用衣袖拭去了脸颊上的泪滴,转而站了起来转身向书房门口的钟毓行礼:
“稚叔先生……”
钟毓虽然也是刚刚到,但是看到他们夫妻这个样子,再联想到早朝之时司马师的突然出现,他心中已然猜到了个大概。
为了避免羊徽瑜的情绪再度失控,司马师便让她暂停换药先行离开书房。
等到羊徽瑜刻意侧过脸走出书房之后,钟毓这才走了进来,看着已经割除肉瘤的司马师,他也没有时间在这里绕弯子,急切的问:
“子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师认为钟毓是司马懿生前最为信任的谋士和挚友,这个秘密是可以让他知道的,而且到时候万一情势失控,钟毓若是事先知情的话,也能够及时做出反应,稳定局面。
想到这里,司马师便将王肃转交管辂亲笔书简的事情告诉了他。
钟毓听后也十分震惊,他也对司马师做出这样决定的艰难感同身受,更对此行南下平叛所蕴藏的艰险而感到忧虑,毕竟自己早年曾经和管辂打过交道,他预言之精准令他终身难忘:
“既然预言上的那个人现在正在敌阵之中,那么就不得不谨慎对待了,我看还是抽调部分荆州兵力以作后备为好,不妨暗中任命荆州刺史王基担任监军,无需调动荆州当地的兵马,只需要他分领汝南境内之定颖、上蔡两地兵马,佯作荆州军马参战的假象,这样一来既可以让武昌的陆抗不敢轻举妄动,也能够给予毌丘俭和文钦士气上的威慑。”
司马师同意了他的建议,并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次,我终于可以亲手为干弟报仇雪恨了……”
公元255年(魏正元二年)正月,毌丘俭、文钦自寿春起兵一路北上,击溃了邓艾和诸葛诞所设立的防线突破至项县,朝中惊骇。
同年正月,魏帝曹髦应大将军司马师请求命其担任平叛大都督一职,亲自前往平叛。
在出征前的一晚,司马师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之内,凝视着挂在木架之上许久都没有都没有穿过的甲胄,却在羊徽瑜多日来的精心护理之下依旧光彩夺目,始终没有半点陈旧之感。
不一会儿,羊徽瑜牵着司马攸的手走进了书房之内。
司马师看着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司马攸,原本沉重的脸庞之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冲着司马攸招了招手,司马攸便嬉笑着扑倒在司马师的怀中。
“我的攸儿将来一定会成为比父亲还要优秀的人,即使是父亲不在你的身边,你也能够保护母亲、守护司马家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