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十分严肃的对曹髦拱手禀报道:
“启奏陛下,微臣认为此次讨伐淮南之叛,高都候并不适宜再度担任都督一职。”
傅嘏这突如其来的惊人之语,不仅吸引了朝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大殿之上瞬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
司马昭回头看了一眼傅嘏,眼神中充满了诧异与惊愕。
曹髦见状便问道:
“哦?那尚书大人就好好说说,这是为何呢?”
傅嘏答道:
“原因有二。其一,高都候的确因常年滞留蜀国境内,从而十分熟悉魏蜀之间的底细,因此每当蜀军来犯之际他都可以应对的游刃有余,可对东南边境的战事他并不熟悉,而毌丘俭和文钦多年来镇守淮南,毌丘俭更是在燕北立过赫赫战功的名将,以高都候先前亲自指挥的东兴之战为例,他并不适合插手东南防务……”
“大胆!”
钟会听到傅嘏的这番话后立刻站出来斥责他:
“高都候为大魏立过功勋无数,如今即将接受陛下的诏命前往讨逆,而尚书大人却在这里纸上谈兵,难道是想要乱我军心吗?”
面对钟会的指责,傅嘏并没有急于为自己辩解,但是身为四朝老臣的高柔为傅嘏发声:
“朝堂之上本就是各抒己见,中书侍郎大人请稍安勿躁……”
见高柔这样的老臣都站出来说话了,钟会自然是不敢在他的面前托大,乖乖的退回原位。
司马昭在听了傅嘏所说的第一条之后随即转身,向傅嘏行礼道:
“愿听尚书大人详解……”
傅嘏见状便继续说道:
“此刻淮南叛军刚刚起兵便获得初胜,正是兵锋强劲、士气高涨之时,毌丘俭常年领兵在国内有着很高的声望,力量不可轻易抵挡,边境守将各有守卫本土州郡防务的重责,决不能轻易调动以给吴国可趁之机,且事实证明无论是邓艾或是诸葛诞都没有抵御叛军的能力,如果再派出没有必胜把握的统帅,那么局势的恶化将会无法遏制。”
听了傅嘏的话后,曹髦笑着问道:
“既然高都候没有平叛必胜的把握,那依尚书大人之见,朝中还有何人能堪当此任呢?”
这时,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了一个令朝堂之上所有人都感到久违的声音:
“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众臣的目光都向大殿门口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迈着稳健的步伐跨进门槛沿着中间大道走了进来。
这些面部表情无不凸显出惊愕之色的臣子当中以司马昭为最。
因为他所看到的,是因病在府中修养多日,期间从未上朝参政的魏国大将军:
司马师……
此刻的司马师一身朝服冠冕,看上去依旧像往常一般容光焕发、步伐稳健,要不是那左眼皮上异常醒目的眼罩,恐怕谁也不会认为他是一直在府中养病的、那种逼人的气势令人打从心底里对其心生敬畏,更加令司马昭在意的是司马师脸上的一个细节:
虽然左眼仍旧覆盖着眼罩,但明显隆起的弧度要小了许多,或者说根本就已经没有了……
还未等司马昭弄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大哥司马师会突然出现在朝堂之上时,司马师就像是没有看见自己一般从自己的身旁擦肩而过,一直走到了距离曹髦只有二十余步的距离停了下来,随后拱手向曹髦下跪行礼:
“微臣司马师,叩见陛下!”
对于司马师的突然出现,曹髦也多少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但他还是十分镇定的抬起了自己手,示意司马师起身:
“大将军请起,大将军一直以来都养病在府,今日看起来神色好了许多,朕也就放心了。”
司马师起身后向曹髦拱手行礼表示感谢:
“多谢陛下关心,微臣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近日听闻镇守淮南的毌丘俭和文钦起兵作乱,且朝廷的平叛大军在慎县遭至溃败,这令微臣寝食难安,故此微臣身为陛下的臣子,身兼大将军一职,此刻应当站出来为陛下分忧。”
说罢司马师转过身看向了仍旧是一脸错愕的司马昭,又看了看站在司马昭不远处的傅嘏,转而对其说道:
“方才我在大殿之外时便听到,傅嘏大人似乎对高都候统兵南下平叛有所异议。”
或许是因为司马师的目光令人无法直视,傅嘏在用余光撇拉一眼坐在司马师身后的曹髦之后,转而拱手低下头回避了司马师的眼神,转而向司马昭致歉道:
“下臣也是据实以呈,还请高都候勿怪。”
司马师听后淡淡笑道:
“我看尚书大人说得很好,以司马昭在大魏东南边防的威望和资历,的确不适合胜任都督一职。如今叛军的声势浩大,就如一把利剑般北上数百里,若是再不予以有效遏制的话,下一步则会进逼许昌,进而威胁京都洛阳,决然不可忽视。”
说罢,司马师再度转身,面向曹髦拱手跪在了地上:
“微臣司马师愿亲赴豫州统兵,为陛下击溃叛军、还东南太平,稳固我大魏社稷安宁。”
见司马师愿意亲自前往平叛,以他的资历和威望朝中自然不敢有人说个不字,也都认为他的能力凌驾于司马昭之上,由他去获胜的可能性也必然会大大提升。
但是司马师的出现以及他的突然要亲自统兵南下,无论那件事他事先都没有和司马昭商量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司马昭的心中总感觉有些不安……
最终,曹髦同意了司马师的请求,命令他即刻前往平叛并授予大都督兵符。
司马师的出现迅速让朝中各种不统一的声音平静了下来。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了。
(七):抉择
散朝之后,司马昭在大殿之外匆匆忙忙换上了鞋子,并且快步追上了司马师。
“大哥!”
司马师侧过脸看着神情略显焦急的司马昭,淡淡笑道: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的?”
司马昭见四周人杂,便刻意压低了声调问及司马师方才的事情:
“你怎么会……”
还未等司马昭把话说完,司马师光是看到他的眼神就已经猜到了: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突然决定自己领兵亲自南下对吗?”
对此司马师也没有过多予以解释: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直闲在家里都不出来活动,感觉骨头都快生锈了,恰好毌丘俭和文钦这两个找打的家伙跳了出来,我就当时进行恢复后的练手罢了……”
“恢复?”
从方开始,除了司马师突然出现的原因之外,司马昭还对司马师左眼的一异样感到奇怪,而司马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便指着左眼主动回答了他的疑惑:
“昨天晚上,我终于下定决心拜托你大嫂将这个东西给除去了。”
“可是……”
司马昭心里很清楚,司马师之所以一直没有切除左眼因毒素而生成的肉瘤,正是因为要切除的话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还很有可能会危及司马师的性命。
然而司马师却突然决定将肉瘤切除,其中的原因实在是令人不解。
为此,司马昭以为是司马师在得知了慎县失利的战报之后,担心自己也无法镇得住毌丘俭和文钦,所以才会选择不惜抱病也要亲自出马的。
想到这里,司马昭因自己还不具备让司马师完全托付信任的能力感到自责。
“你不要多想,这次之所以我选择要亲自去,并不是信不过你的能力。”
司马师当然也看出了司马昭的想法,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司马昭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
“是命运选择了让我来处理这件事,你今后要肩负的重担可要比这个重得多……”
这时的司马昭,还没有弄明白司马师的话语当中,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深意……
与司马昭一样对情势如此发展感到诧异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钟毓兄弟也包含其中。
自小看着司马师长大的钟毓立刻就察觉出,司马师的心中一定有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严重到让他突然改变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只是现在钟毓还不知道这原因到底是什么……
和钟会一同走在回家路上的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
他忽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让一旁同行的钟会顿感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