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说明了司马懿死后,他的后继者们都不堪重任这个事实罢了,先前东兴之战时我还担心司马师和司马昭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可没想到司马昭的军事才能居然如此平庸,司马师想要通过其弟打胜仗来赢得司马氏在魏庭中的地位,却因识人不明而获得惨败,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忧虑的,就算是司马师亲自前来,我也照样打得他落荒而逃,承嗣兄,不必太过杞人忧天了。”
事实上滕胤所担心的并非仅仅局限于对外,吴国内部的隐忧也让他感到有些不对头:
“太傅,先前您之所以能够军权独揽,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全公主的暗中相助,如今您的声望在吴国越来越高,高到连全公主都无法掌控你了,现在你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我最近收到了风声,听闻她已经开始秘密与都乡候孙峻接触,而且还在陛下面前对您颇有微词,陛下已然对您心有不满,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您还是要多多小心才是。”
诸葛恪从滕胤的提醒当中觉察到了一点不寻常,但他却对此不以为然:
“我受陛下托孤辅政之重任,自当效仿叔父诸葛亮为吴国的社稷鞠躬尽瘁,全公主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孙峻、孙綝我更加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只要我北伐曹魏得手,就算是他们心有不服,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诸葛恪出兵伐魏这件事,在朝中很少有人赞同,老将军丁奉更是亲自来到府上劝阻,请他重新考虑,但诸葛恪对此全然不予理睬。
之后诸葛恪便当朝将蜀国的盟书呈给了吴帝孙亮,孙亮对这份突如其来的盟书感到诧异,继而是愤怒,因为如此大的事情诸葛恪居然事先连个招呼也不与自己打一下,可见自东兴之战后他的野心已经急剧膨胀。
为了打压一下诸葛恪的嚣张气焰,他在被迫同意与蜀国合纵伐魏的奏请之后,又在孙鲁班的怂恿之下册封全尚(全琮之侄)之女为皇后,全氏一族有五人被封爵位。
更加令人值得揣测的是,孙亮下诏让担任要职的诸葛恪之亲家滕胤随军出征,其在朝中的卫将军职务暂时由全尚接替。
事后孙鲁班在与孙峻的秘密会面中,言辞充满杀气的说道:
“诸葛恪想要过河拆桥,我偏偏要让他没等过桥便摔入河中,永远爬不起来!”
同年三月底,诸葛恪在吴国召集了二十万大军向北新城进军,这种规模是吴国出兵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可见诸葛恪对此战必胜的决心。
在出征之前,奉命镇守荆州的陆抗得知了诸葛恪的行军部署之后,当即便感觉到此战的前景对吴军非常不利,于是他写下亲笔书信,派人送至诸葛恪的行军阵中。
信中陆抗用非常委婉的口吻劝说诸葛恪不宜单路进军,并请求由自己率领一支两万人的疑兵骚扰襄阳、樊城一带,尽量分散魏军的注意力,如此诸葛恪便可依仗兵力的巨大优势先行占据新城。陆抗还提醒诸葛恪此战千万不能拖延,如今魏军的援兵还没有到位,守城之人但凡是有识之士,必然会尽量拖延吴军的进攻步伐,千万不能上当。
然而诸葛恪看完了陆抗的信之后却淡然一笑:
“陆幼节作战如此谨小慎微,怎么能够做得出大事呢?”
最终诸葛恪并没有将陆抗的金玉良言听进去,为日后的惨败埋下了祸根……
同年四月,行军迅速的诸葛恪便杀到了合肥(新城),一路上他下令士兵驱杀无辜平民,所过之处无不怨声载道。
完成了对新城的包围之后,诸葛恪见新城守将张特乃是无名之辈,且城中守军至多不超过三千人,所以便想要迅速将其夺下作为自己的立足点。
当时有人劝说诸葛恪采取对新城围而不攻的态势,因为魏军必定会派援兵前来解围,到时候正可以逸待劳与之主力决战,待消灭其援军之后,吴军便可在淮南之地纵横驰骋,再也不会遇到任何阻碍了。
诸葛恪采纳了这个意见,于是命令撤回了向成德和六安进攻的人马,全面围城。
消息传到司马孚手中时,他已经与司马望率领着近二十万的大军行至阳泉。
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从寿春方向传来毌丘俭的紧急求战书,毌丘俭认为新城乃是魏吴边境的战略要地,若是一旦失守那么包括逍遥津在内的合肥旧城就会被切断和孤立,施水一线将会全部沦为敌手,而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以寿春为中心的淮南北部地区门户洞开。
司马孚在看完书信之后并没有急于回复,而是立刻下令大军原地驻扎,等待他的命令才能有所行动,他本人则站在地图前苦思良久。
两个时辰过后,司马望送来了毌丘俭的第二封请战书,同时司马望也意识到合肥新城的形势有多么的糟糕,他也认为目前不能坐视新城被攻陷,于是劝司马孚说:
“父亲,子元派我们来是为了接触魏国东南边境的忧患,我们的兵力与诸葛恪不相上下,应当是可以与之一战的,如果再停留不前的,恐怕毌丘俭所说的将会成为现实。”
可司马孚对此却另有一番算计,他指着地图上新城的方向对问司马望说:
“为父问你,新城的守备力量只有不到三千人,而诸葛恪用来围城的居然有十万之众,如今已经过去了两月有余,那为什么新城还没有被攻破呢?”
经由司马孚这么一提醒,司马望也渐渐明白了这其中玄妙:
“诸葛恪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以为新城还有解救的可能性,而我们一旦得知新城尚未丢失,就必然会星夜兼程的赶赴救援,等我们疲惫不堪的赶到时,却已然钻进了诸葛恪早就布下的陷阱之中了,他将会以逸待劳将我们一股脑吃掉!”
司马孚对他的这番推论感到很满意:
“等到你什么时候不需要我提醒就能想到这些问题,那你就真的成长了……”
接下来司马望也就此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应当反其道而行,既然诸葛恪是为了引诱我们前去救援,那么新城至少目下还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要做的就是消磨诸葛恪的耐心,等到吴军的士气被消磨殆尽的时候,我们再一鼓作气出击,必然可以击败他们。”
对此司马孚表示认可,但为了确保万一他还是做了补充:
“恐怕我还得给张特加一些筹码,尽量拖延吴军攻城的时间……”
很快,司马孚便采取飞鸽传书的方式,将自己的全盘计划通知新城太守张特。
但对此毫不知情的毌丘俭此刻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先前司马师没有准许他挂帅抵御诸葛恪,以至于战争前期诸葛恪得以长驱直入,已经让毌丘俭和司马师之间那少得可怜的信任感再度雪上加霜,如今统帅司马孚无视自己的苦口良劝,驻军阳泉停滞不前,这让他实在摸不透司马孚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时早就和司马师关系紧张的文钦趁机在毌丘俭的耳边进谗:
“不光是司马懿,就连司马师和司马孚也从不相信你,到时候一旦淮南有失,恐怕司马孚肯定是要将战败的责任推到你我身上的,将军还是要早作筹谋啊。”
此刻的毌丘俭虽然对司马氏心生不满,但还没有到要与之分庭抗礼的程度,他认为自己身为魏臣,而当初司马懿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在自己与曹爽划清界限后仍旧委以边防重任,他对此是心生感激的,现在司马师对自己不信任情有可原,所以未将文钦的话听进去。
眼看司马孚的援军迟迟不来,诸葛恪以及吴军的情绪渐渐出现了焦躁的现象,为此诸葛恪认为自己有必要展开一些动作,促使司马孚意识到情势的严峻,于是下令开始攻城。
张特按照司马孚的命令率领城中守军拼死抵抗,由于诸葛恪并非想要真的现在就拿下新城,所以张特在防御方面所要承受的压力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大,以至于仅仅依靠三千人便守住了新城一月有余而不失。
尽管如此,城中守军伤亡也过半。
看此情景,张特遣使出城向诸葛恪请降,声称自己自知不是吴军的对手,如今更是无心作战,依照魏国律法规定,被围攻超百日而救兵任然没有到达,就算是投降敌军,家属也不会被株连。如今吴军已围城九十余天,城中三千守军只剩不到一半,虽然张特自己有心想要投降,但城中还有很多人不愿意,他要好好劝说这些人,请诸葛恪务必给这几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