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飞快跑出矿洞爬上了高地,钱建业只听见背后传来滚滚的水流声,水流声下还掩盖着某种可怕的低沉咆哮。他连头也不敢回。
矿塌了。没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外的报告是挖矿的时候挖到了地下河,河水因为压力奔涌而出,才将整个矿洞淹了。
可是钱建业知道不是,听到那咆哮声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了什么东西正在向地面靠近,危险直逼他而来,就像他梦里一样。
他坚信是那碗救了他,从此便将这碗供奉在家里,时不时还要拿在手上把玩。不过晚上的金花却在矿难之后再次消失不见了,只有往里面注入热水时才会浮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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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洞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碗竟然能提前给你提醒不成?”顾怜探头探脑好奇道。
钱建业摇摇头:“那次事件后矿厂就停产了,整片矿区都荒废了,那个洞也被掩埋在了下面。”
“难道是海眼?”李为先摸着胡须沉吟道。
钱冬冬满脸疑惑:“什么是海眼?”
他从来不关心这些光怪陆离的事物,就连这个碗故事都是第一次听到完整的。
钱建业却颔首道:“是的,后来我也猜测过,会不会是挖到海眼了。”
“到底什么是海眼啊?”顾怜也急不可耐道。
李为先捋了一把胡子:“海眼嘛,说起来就是一口井。北京城里有三处海眼,最出名的该数东直门北新桥的那一处。那口古井名为锁龙井,井口处悬着一条粗铁链,传说是明朝时海龙在京城兴风作浪,被有识之士捉住后锁到了井底。据说日本人攻到北平那会还试图把那根铁链往上拉呢,不过怎么拉都拉不到头,后来井底传来诡异的声音,小日本害怕的不得了,就没敢再继续拉了。”
“这个故事老北京人都知道。”钱建业道,“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还有人想去拉那口锁龙井的铁链。当时我也曾去过那附近,不过北新桥的锁龙井跟我后来在矿井里遇到的洞完全是两个感觉。那个洞……真的就像是通往地底的大海,实在是太恐怖了。”
流光已经喝完了茶,又在吃钱建业叫人送上来的点心水果,满屋里就她最不客气,别人在谈论的时候她堂而皇之地填起了肚子。
吃饱喝足之后,她才漫不经心地问了钱建业一句:“你的意思是,那碗预知了将要发生的事情,在梦中提醒你使你逃过一劫,你才将它奉若神明的?”
钱建业点头。
流光拍了拍手,抖掉手心里的碎屑。
“看来正是我要找的东西。”她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钱建业,“老宅子住久了确实会积攒脏东西不错,不过好东西放在普通人的手里同样会引来妖物的觊觎。你祖祖辈辈身家清白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却在你得到这个碗之后开始招邪聚鬼。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个碗不属于你。”
钱建业一脸错愕,想到自己自从那次避开祸患后总觉得家宅不宁,他还以为是那个洞给他带来的影响,难不成……竟然是因为这只碗?
葬礼
流光同顾申走了,尽管钱冬冬极力邀请他们留下来吃顿饭再走。顾怜因为流光说了那一番话对她极为感兴趣,却又不想上赶着被顾申追究之前的事,只好畏缩在后。
李为先自然留下来继续处理这座四合院中残留的妖物,大多都是些未成形的小妖小鬼,得知钱冬冬同流光顾申时认识的之后他也不好狮子大开口,给了个“友情价”。
不过钱建业果然是个见过世面的生意人,丝毫没在价钱上跟李为先为难,最后给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出一倍的价格。李为先喜笑颜开。
回去的路上,顾申问道:“确实是那碗招来的邪祟吗?”
流光笑了,露出几颗贝齿来:“按照他的说法,那碗底的金花应当是可以预知未来的那一朵了。之前另一朵金花暂存于偏僻的绒布尚且引来那么多妖魔的垂涎,这朵不过是被一个凡人偶然得到,妖怪们更是趋之若鹜了。不过这也只是一种可能。”
她脸上的笑容难得透出几分狡黠:“反正不管怎么样那金花都是我的,让他赶紧放下痴心妄想也好。”
顾申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一双无比灵动的眼眸,唇边弯起了一个称得上是宠溺的弧度。
“不过那碗现在下落不明,怎么才能找回来呢?”
“这个嘛……”流光支着下巴看着车窗外面,“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有一种预感,一定会找回来的。”
车开到顾申家,流光终于可以不再维持人形。珠峰一行大大消耗了她的魂力,现在她的神魂算是稳固下来了,可是魂力却仍有不足,只能寄希望于找到另一朵金花之后可以提升她的魂力了。
顾申先去洗澡,他对这个家的布置如今既陌生又熟悉,就好像他对现在的流光。混乱的记忆在水流的冲洗下更加混乱,他有时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茫然地洗了一通之后走出来想叫流光去洗澡,结果正好瞧见她已经变作了猫的模样,躺倒在了浴室前面的垫子上。
他把她从地上环抱起来,放回到客房的床上,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睡姿,看着她翻滚了半圈后继续呼呼大睡。
一种莫名的情感击中了他的心脏,导致他什么也不想做,就这么一直静静、静静地在她身边看着她,就像几千年前一样。
顾申的黑眸里揉进了一抹沉郁。
怀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原来是和彦发来的微信,跟他说他们已经接回了和斌的尸体,打算明天办葬礼。
和斌的尸体是顾申找人托运回京的,内里都已经被掏空,只剩下一副人皮,好一番装殓才没惹得别人的怀疑。尸体既然是他们找回来的,明天的葬礼也理应去参加。
顾申收起手机,目光又落到了床上的流光身上。
应龙此时已经被闷在背包里闷了半天,听到外面没了动静才终于挣脱了舒服跳了出来,在客厅的地上爬来爬去。
它循着气味来到了客房门前,透过半掩着的门往里瞧。里面有两道令它熟悉的气味,一个一动不动蹲在床边,另一个却变成了一副它完全不熟悉的模样。
应龙困惑地举起后爪挠了挠脑袋,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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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流光还没睁眼的时候就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自己肚子上踩来踩去,她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朦胧的双眼对上了一双圆睁着的绿豆眼,两只眼睛还一眨一眨的,似乎在观察流光的反应。
流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了,一下子把爬在她身上的应龙掀到了一边,变身成人的样子爬下了床走去客厅。应龙被她整懵了,委屈地叫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客厅去了。
早就过了早饭时间,都快十二点了。顾申给了流光一杯牛奶让她先垫垫,又把正在做的牛排切了一块给爬上桌子的应龙。应龙第一次吃到人类的食物,兴奋的不得了,几口就把一大块生牛排给吞了,小小的肚子立刻鼓了起来。
流光被它吵醒心情有些不好,便嘲弄地看了它一眼:“好好一只古龙,竟然也这么贪吃。”
应龙扁了扁嘴露出一副可怜的小模样。
顾申有些好笑,觉得流光大概是忘了自己对着小龙虾大快朵颐的时候了。不过他没有戳穿她,而是专心地监制着锅里的牛排。牛排外焦里嫩,配上番茄意面和煎蛋,简单的调味也能做出好吃的美味来。
他同流光一人一份,又单独给应龙装了一块烤失败了的牛排,应龙分不出好坏来,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今天是和斌的葬礼。”顾申道,“我打算去送一送他。”
虽然从头至尾他接触到的都是那个假和斌,但是和斌毕竟是和彦的叔叔,而且他也从那台摄像机里看到了众人的死法,总觉得还该给和斌的家人一个交代。
流光正模仿顾申的样子用叉子吃意面,闻言顿了一下:“……去就是了。”
她不认识真正的和斌,假和斌又是她的旧识,算起来此事因她而起,多少心里有些过不去。
和家为和斌选的墓地在德陵公墓,毗邻着明十三陵的德陵。顾申带着流光开车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以和老太爷为首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