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我家之前，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人从这里出去吗？”顾申问。
和彦一头雾水：“没有啊，我来的时候一个人也没看见啊。”
流光摇了摇头，盯着那渐渐散落不成形的字迹，“飞羽传书根本不需要写字的人亲自到场。顾申是万金之体，功德深厚，寻常妖怪若是怀有恶意，别说近他的身，连他常住的屋子也进不了。看来是有人知道应龙鳞晶的事，抓了李为先问出了鳞晶在我们这里，探过屋子发现进不去之后，才留下的这飞羽信。”
“啊？”和彦震惊道，“那你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流光轻笑，“不入流的小妖罢了。”
三尸烛
京西大厦楼顶，李为先被绑住双手吊在一个高高的旗杆上，整个身子悬在半空。
这楼实在太高，高得李为先甚至都不敢睁眼看一看下面，只悄悄将眼皮掀起一条缝，看着楼顶边缘站着的那个女孩。
李为先在心里直呼惨，他招谁惹谁了，鳞晶没得到却惹了一身骚。从沈千帆那里出来后就被人给盯上了，现下为了引蛇出洞还将他挂在高处喝风受罪，真是倒了大霉。
“姑奶奶，我都把应龙鳞晶的下落告诉你了，你做什么还要绑着我呢？再说我和那流光顾申非亲非故的，你拿我要挟他们也不一定会来呀……”李为先苦苦哀求。
那个女孩置若罔闻，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几只长得有些像麻雀的杂色小鸟从她身边飞过，间或在她耳边轻语，她侧耳倾听，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过了一会，她忽然脸色一变，低声道：“来了。”
几只雀儿在她指尖转了一转，瞬间就化作光点散落不见了。与此同时通往楼顶的门被推开，一人一猫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流光姑奶奶！您可算来了！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来救小道的！”一看到流光和顾申，李为先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
流光慢悠悠地迈着步子，一双圆溜溜的猫眼从挂着的李为先身上一扫而过，目光直接落到了那个女孩身上。
“就是你跟我要应龙鳞晶呀？”流光开口道。
从流光顾申一出现，女孩就已看穿顾申不过是个颇有功德的普通人，但是对于流光她却看不透。此时见她开口说话，就下意识将她当作了妖怪同类。
女孩皱眉打量着流光：“看你也是只猫妖，怎么会和一介人类混在一起？不伦不类。”
流光挑了挑眉。猫妖？她现在魂力不显寄居猫身，外人看来倒真是像一只猫妖。
“这个人说应龙鳞晶在你这里，如果你还想留下他的性命，就把应龙鳞晶交出来吧。”女孩道。她指尖一弹，一点火光落到了吊着李为先的那根绳子上，只要流光不肯交出，她就准备好立刻烧断这绳子，令李为先粉身碎骨。
“等一等。”流光笑道，“你倒是个急性子，就算是做交易，也要互通一下姓名才是。我叫流光，是只……猫妖。你呢？你是谁？要这应龙鳞晶又有何用？”
女孩眯了眯眼，警惕道：“我叫羽鸲，乃是红尾鸲成妖。至于我要这鳞晶做什么，同你有何干系？”
流光看了顾申一眼，跳到了他的怀里，在他胳膊上亲密地蹭了两下。顾申在流光身体的遮挡下，将已经编辑好的消息悄悄发送出去。
羽鸲看到流光不仅带着一个人类前来，还如此亲近，不禁目露鄙夷：“你身为猫妖，竟然不知妖怪和人类应该划清界限吗？难道你竟当自己是此人宠物不成？真是自甘下贱。”
流光听得光火，就连顾申也是被这直白的谩骂说得有点尴尬。不过流光还是压下火气，细声道：“人和妖怎么了？这世上又不是没有过人妖和谐相处的时候，人有人路，妖有妖道，只要不彼此妨碍，结伴同行又有什么错？”
羽鸲神色一怔，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下一秒却面露狠色：“胡说！人同妖才不是一道！人类卑贱邪恶、残忍无度，残害妖族的时候也毫不手软，二者明明是死敌，怎么可能一道？”
说完她抬起手，火光离那根绳子更近了：“交出应龙鳞晶，不然，我要了这个臭道士的命！”
“哎哎……羽鸲小姐，你不要冲动啊！我李为先与妖为善，不曾罔害过一只妖怪的性命啊！”李为先看流光激怒了羽鸲，生怕自己下一刻性命不保，立刻求饶道。
流光看着那火光，倒是笑了。
“这个人本来也与我不相干。你既然认定人妖殊途，又为何觉得我会因为一个无关的人把珍贵的应龙鳞晶交出来呢？”
羽鸲表情一变，咬牙道：“你真的不换？”
流光笑着摇了摇头。
李为先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的流光姑奶奶啊……小人不敢求您拿那宝贝来换我一条贱命，您能来我就已经十分感激了。只希望下辈子投胎还能投到您身边，给您做牛做马还您来这一趟的恩情……”
顾申听了想笑，都什么关头了，李为先还不忘给流光挖坑。他这情一露意一表，流光想狠下心来不救他也得给自己背上一副道德枷锁了。
流光当然也听得出来，但笑不语。
羽鸲见她似乎真的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有些乱了阵脚。只见她眼神中情绪变换，终于恶狠狠道：“好！既然你舍不得那应龙鳞晶，这人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就把他的尸骨送给你，当作我们初见的礼物吧。”
说完不等李为先惊呼出声，打了一个响指，火光立刻贴上了绳子。
“上！”流光大喝一声，从顾申怀里跳下去，飞快跑到天台的边缘。另一边顾申冲上前趁羽鸲不备之时凭借纯粹的力量将她暂时压制在身下。
李为先飞速下落。刚刚顾申已经发消息让和彦在底下找人备好了救生气垫，不过京西大厦的楼层超过了二十层，从这个高度坠落就算有气垫也是非死即伤。流光吐出一口清气，化作一道风直逼向下落中的李为先，这样才能在空中托他一把，好减轻些下落的冲击。
“你竟然同人类联合起来算计我……”羽鸲道。
看着李为先掉在气垫上然后被和彦拉起来，仿佛没什么大碍之后，流光才回过头来。
羽鸲被顾申以一个捉拿犯人的姿态压着，双手都被扣住。可她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只是有些恍然大悟般地看着流光。流光心生警惕，刚想对顾申说一句“小心”，就见从羽鸲的胸口升起了一点红光。那红光十分刺眼夺目，一瞬间连流光都什么也看不见。
“三尸烛！”流光惊讶道。
人生而有欲，古人认为人的欲望由身体中上中下三尸所控，因而有斩三尸而恬淡无欲的说法。《梦三尸说》中道：“人身中有三尸虫。”意为上尸三虫，中尸三虫，下尸三虫，所以又称为“三尸九虫”。曾有人用阴邪术法从大奸大恶之人的身体之中活取三尸九虫炼化为烛，其烛不点自燃，动人心欲勾人心魄，乃是正宗的邪欲之火。这便是三尸烛，又叫九虫烛。
火光乍现，转瞬即弱，等流光再看向顾申时，发现他已经眼神迷离了。
果然，纵使是有再大功德，只要是人，就躲不过心里的欲。三尸烛对人体本身并无伤害，只是唤起人心底的欲望，因而连顾申的万金之体也无法抵挡。
“你竟然还知道三尸烛……”羽鸲已经站了起来，眼眸深深，略显稚嫩的脸上是一片不相匹配的深沉，“也是凑巧，我这三尸烛刚刚炼成就赶上此事，正好拿他一试。”
她轻轻一推，高大的顾申就好像纸片人一般被推到了地上。他蜷缩着身子仿佛独自承受着什么痛苦，额头也冒出冷汗来。
“你把他怎么了？”流光沉声道。
羽鸲轻笑：“人都有欲望，圣人也不例外。这世间最最痛苦的就是求而不得，我不过让他提前品尝一下这种滋味罢了。”
她袖管中滑出一根羽毛，羽柄被削的十分尖利，她拿着这根尾羽抵上顾申的脖颈，抬眸看向流光：“刚刚那个你不换，那这个呢，你换是不换？”
流光歪了歪脑袋，一个小黑点从她的耳朵里掉出来然后慢慢变大，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顾申挣扎着往这边看了一眼，眼神中似有一点清明。
“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你要拿人命跟我换。想要便拿去。”流光淡淡道。
羽鸲的眼中闪过喜色，可没等她将鳞晶拿到手就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句轻斥：“羽鸲，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