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月华似水,繁星点点镶嵌在黑色的玉盘天幕中。
已有很多人围在湖边放荷花灯,孩童们特别开心,做起游戏,互相追逐玩耍,一些有情人已经是两两成群。
把做好的花灯放进湖里,看它随风漂流,花灯一会儿旋转,一会儿向前,湖面上遍布暗黄色的点点烛光,与天上星光交相辉映,天上人间,星河点点,只是不知哪是人间,哪是天上。
谭茵觉得这一刻如此温暖,转眼又想到李征母亲今日态度,心里止不住地难过。
“你们都在!”李征急匆匆赶来。
阿秀本来因为他母亲对李征很生气,看到他急匆匆地跑来,额头上出满了汗,心软了下来。
“你们怎么了?”
“大婶没和你说?”阿秀没好气道。
李征抿了抿嘴,意识到母亲肯定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
他和谭茵青梅竹马,早就一往情深。但母亲总认为立业后再成家,内心却不见得没有别的意思。
“你好好看看阿茵吧!”
谭茵不看李征,走到湖边坐下,双手抱着双膝。
李征知道谭茵很生气,可母亲拉扯自己长大不容易,自己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厚着脸在谭茵身边坐下。
“阿茵,你今日受委屈了。我娘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明白?”。
“娘也是希望我好,你这么美丽,又这么能干,她就我一个儿子,处处为我着想,我再多劝劝她,她肯定会同意的。”
李征把谭茵的身子扳过来,看到谭茵脸虽然还是绷着,可却没有刚才那么生气。
他从怀中拿出一根银簪,簪上雕刻了一朵蔷薇,把银簪别进谭茵秀发。
谭茵看到银簪,立马问道:“从哪儿得来的,你是不是又帮人抄书,不要眼睛啦!”
谭茵嗔怪地瞪了李征一眼,他傻呵呵直笑。
“阿茵,我听夫子说你们不日就要去杭州,要住上大半年,等回来已是秋冬,我若是乡试能中,秋季就要赶往京城准备京试,若是碰不上你,大概要一年都见不到面了。”
想到即将分别这么久,两人互诉衷肠,更加不舍。
“阿茵,你等我。”
谭茵看李征如此陈情话语,不仅害羞地低下头嗯了一声。
李征见她娇羞模样,突然从心底涌上一股情意,柔声道:“我必会让你穿上那凤冠霞帔。”
其实谭茵很想对李征说,比起凤冠霞帔,只要你对我一心一意就好。
可看李征如此意气奋发,踌躇满志,加上他对自己的拳拳心意,谭茵又怎忍心泼他冷水。
谭茵家庭美满但谭钧教导甚严,并不是那不谙世事之辈。人生不如意事者十之八.九,富贵的免不了妻妾成群,争权夺利;贫穷的难免卑贱气短,百事都哀。能像父母这样平安喜乐地过一生已是最大的幸福。
李征才十八岁,六年前中了秀才,人生刚开始,大好的锦绣前程正在他面前,众人都断言其能中举,甚至可能会中进士。他刻苦多年,自然是想光宗耀祖,让母亲和未来妻儿过上好日子。
谭茵与李征从小一起长大,豆蔻年华,少年俊秀多才,少女美丽温柔,早就情愫暗生。如果说之前两人还遮遮掩掩,今日李征算是彻底袒露心意,谭茵听他今日言语,怎好“悔教夫婿觅封侯”。
“阿茵,你父母恩爱,再无旁人,我知你内心也希望如此,无论未来我位于何处,我对你都是一样的。”
今日话已说开,李征比平日自然大胆,对着谭茵说了很多未来憧憬,谭茵早就把自己的未来与他联系在一起,自然是心中欢喜。
阿秀与堂兄张子清在远处看到李征两人沉浸在甜蜜之中,迢迢星河,流光飞舞,盈盈笑语,脉脉含情,也替他俩感到高兴。
☆、醉美江南
杭州不比家乡小镇,端的是繁华之地,龙盘虎踞之处。那来往人等也是气度不同,可见生活富庶,文韵深厚。几人在城中行了一段时间,便来到了谭夫人的娘家高府。
谭夫人姑娘时期都在杭州度过,直到十七岁那年在杭州遇到谭钧,一见钟情,便执意要嫁。
高家也算杭州城内大族,家中人员颇多,也有为官的,但品阶较低,大部分人都在城内经商,医药铺最多,其他布铺、丝绸铺倒也不少。
当年高家儿郎颇多,女儿却少,长女早早远嫁,姑爷现在京城任礼部六品官,谭夫人是高家幼女,爱若掌珠,自然不希望女儿远嫁。
好在他们是生意人家,倒也没有那些官宦人家那么多规矩,看到谭钧一表人才,为人正直,料想也不会亏待女儿,加上经不住女儿死磨硬缠,便答应婚事,少不得陪了很多嫁妆,谭夫人出嫁后到也经常回去。
高家住在西湖东南侧,离西湖和吴山都不远。几人下车安顿好后便去见了老夫人,一路上只听到婢女们向里通报说姑爷小姐来了。
待见得高老夫人,自然又是一番垂泪,唏嘘不已。谭钧之前已经写信告诉自己的行程,见到岳母少不得又是汇报一遍,便把自己带来的礼物分发给大家。
用好餐后一大家人坐在一起说说自己家的生活和途中经历,其乐融融。高老夫人看到女儿一家如此和美,外孙女清丽可爱分外开心。
谭夫人父亲已过世,在家现有三个兄弟,此时均在外忙生意,族兄弟也不少。
孙辈有三位公子,大公子名彦庭,今年十九岁,英俊风趣,性格和善,从小订亲,就等明年迎娶。大公子己接手家中生意,八面玲珑,做事得体。四公子、五公子年岁尚小,都不满十岁。
两位小姐与谭茵一样大,均是十七八岁,分别是二老爷和三老爷的女儿,二小姐彦雅略大几个月,她肌肤微丰,身材合中,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可亲。三小姐彦敏长挑身材,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见之忘俗,也都订下亲事。
谭茵暗笑是不是母亲幼时没有订亲,突然要嫁给父亲搞得高家措手不及,各位表兄表姐们都是早早定亲了。
谭钧一家就安歇在谭夫人未出阁前所居住的院子里,谭夫人想起自己的少女时光也是分外感慨怀念,又有几分惊喜。
老夫人早就盼望着谭钧一家前来,早就准备好家具用具。
谭茵母女跟着谭钧在书院,又生活在城郊乡镇,衣服首饰自然算不上特别精细。待到了杭州,发现连街上普通百姓都衣着时新,外祖家衣饰华美。晚上谭茵与母亲闲聊时才知道,原来外祖家这样已算简朴,城中一些贵妇光头面首饰就价值几百两甚至上千两的也不在少数。
待安顿下来,大夫人早已安排好裁缝前来裁量衣服,又准备好了各类金玉珠钗首饰,谭钧知道岳家一片心意,加上人靠衣装马靠鞍,也是泰山家脸面,便不再推辞。
谭茵与两位表姐小时曾在一起待过一段时间,现在来到杭州,几人恨不得吃睡时时刻刻在一起。
谭钧想在杭州歇息一段时间,安顿好妻女,便启程前往九江。
谭茵初到杭城,彦雅彦敏少不得陪她四处闲逛,去花市买花插花,去戏楼听戏,去茶馆喝茶,让谭茵目不暇接,乐不思蜀。
过了几日,大公子就安排陪嫁铺子和田庄的管事见谭钧一家,谭茵也算正式了解自家铺子和田庄的情况。晚上大公子帮几位逐一分析每个管事及其家眷情况,还有各个铺子和田庄的收成情况,让谭茵有个大概数。
大公子又让彦敏陪同谭茵一起,教她如何看账本,如何查账。账本里面的花头那可是多得数也数不过来。
高家子女除了学文外,这些生意经也是从小都要学的。彦敏颇为能干,早早就帮助家里打理生意,由她来教谭茵再好不过。
这日,彦敏带着谭茵一早出门去查看一个当铺的情况。两人乔装打扮,快到当铺的时候,她却带着谭茵拐到另一条小道,然后七拐八拐从后门进入一间屋子,进去一看,才发现竟然是间茶馆,几人上得二楼,要了一个小包厢,让小二上了茶和点心,便打发人下去了。
谭茵心有疑惑,不是去查当铺吗,怎么反而来到茶馆?彦敏看谭茵神色知道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半掀开窗帘,街对面的当铺已经里面的柜台情况一览无遗,原来是要远远查看当铺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