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嘉言每样都闻了闻,他最后只挑了一支玫瑰香露。
撷红居管事略有失望:“怎么独这一样,以往你都是样样都要试上一试的!”
池嘉言摇头:“不及二姐的木兰香露,清新馥郁,留香持久……”
天光暖人,微风袭面。
池嘉言提步登上湖上石桥,又穿过花树间的蜿蜒小径,不多时来到了景和斋。
两个婢女正在修剪庭前花枝,池嘉言启唇:“二姐可在?”
婢女欠身一礼,道:“二小姐在松泉小榭。”
松泉小榭一面依陆,三面傍水,湖岸几株杨柳正随风轻舞着身姿。
池嘉言来到松泉小榭时,池燕飞正在专注的雕刻着手中小像。
池嘉言凑上前,池燕飞察觉他在偷看,忙抬手,将木雕小像高举起来。
池嘉言刚刚只扫到一眼,依稀是个模样卓绝的人物,但没看全,男女都不知,他不免可惜:“二姐给我瞧瞧!”
池燕飞将小像塞入怀里,口中拒绝:“这个不行,案上的随你捡就是!”
池嘉言摇头,只得转移目光,落在中央的黄花梨长案上,只见上面摆放着各种雕刻摆件,材质不一,有青竹、有沉木、有美玉,有成品,半成品,既有形态逼真的人物画,也有景色怡人的山水图……
池嘉言走上前,看了又看,最后挑了一尊烟霞色的芙蓉玉雕,花瓣色泽亮丽,形态自然栩栩如生,精巧夺目,是难得的佳品!他满意地笑了笑:“二姐,你都雕了这么久,都不让我看看,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吧?”
池燕飞不答反问:“你过来,有什么事?”
池嘉言眉目一弯:“知我者,二姐也!”
“那撷红居还号称京城一绝,做出的香露,远不及二姐的木兰香露!”
“你这木兰香露能否给我用用?”
池燕飞启唇:“不行!”
“我可是你弟弟?”
“你想要,找望晴去,你看她愿不愿意给你做!”
池嘉言嘟了嘟唇:“算了吧!我才不想麻烦那个断袖女!”
池燕飞想起梅望晴心下一暖,她挑眉道:“你之前不是挺欣赏望晴的?”
池嘉言小声嘀咕,道:“原以为是朵出水莲花,没成想竟是株夺命艳草……”
池燕飞长眉一蹙,温声说道:“望晴很好,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唉!咱们不说那个死断袖了……来说说你的心上人吧?”
池燕飞无语看他,我的心上人就是你口中的死断袖!
池嘉言没看懂她的眼色,启唇相催:“快说,是谁?”
这时,水榭地板上响起凌乱急切的脚步声,池燕飞张目一看,府中管事已快步上前,口里说道:
“二小姐,三少爷,宫里的传旨侍官来了……”
“可知所谓何事?”
管事仔细看了眼池燕飞,答道:“给二小姐赐婚!”
池嘉言咬牙骂道:“这个可恶的姬小六!”
池燕飞脸色一沉,转身出了松泉小榭。
丞相府的正门已然大开,瑞寿堂正厅当中摆上了香案。
丞相池贞,换上紫色绯袍绣芍药官服,她严正神色,双膝跪地,身后第一排跪着嫡女池燕飞,嫡子池嘉言,第二排是庶长女池若清,庶四女池文华,庶五子池碧芙,庶六子池香梅,第三排则是池贞的几个侍夫侍人。
除了礼佛在外的正夫,府中主要人员已来齐,宣旨侍官清了清嗓子,她朗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皇六子,年已及笄,容貌端丽,温淑恭敏,正适婚时,当嫁贤女为夫。特赐皇六子——封号:明惠帝卿。兹闻丞相池贞嫡女池燕飞,品貌出众,文武双全,敦厚谦恭,太后与朕躬闻甚喜。池燕飞年貌当适,未逢婚配,正与皇六子天造地设,玉成佳偶。特赐池燕飞为明惠帝卿之妃主。另择吉日,使其完婚。布告中外,咸使听闻。钦此。”
话音方落,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嫉妒有之,冷眼有之,欣慰有之,气愤有之……
池燕飞的脸又僵又冷,眼睛淬着幽幽寒光。她上身挺拔笔直,下身依然跪地,既没有谢恩,更没有接旨。
香案前,手持圣旨的侍官,面色难看,她出言相唤:“池小姐,还不快领旨谢恩!”
池贞眉毛一歪,口出厉声:“燕飞,快接旨!”
池燕飞依然跪地,动也没动,安静得如一尊石像。她身旁的池嘉言又是佩服又是担忧,隐隐之中好奇感加重,那位令二姐记挂在心,又抗旨的人,到底是何方人物?唉,他真想见上一见!
池相看了她半晌,最后冷着脸起身,走上前与那侍官细声通融,说完好话,又命管事塞金裸子银绽子,那侍官笑着收下了,她也算给池相面子,沉着脸没有发作,一双眼只静静看着池燕飞。
池燕飞终于起身,她拍了拍衣袍,淡淡道:“不令你为难,我随你一道入宫面圣即是!”说罢,她举步朝府门外而去,身后传来池贞不敢置信的斥骂:
“你罔顾君臣之礼,抗旨不遵,罪该万死!”
“你这个逆女!你给我回来!!!”
第32章 决然的池燕飞
皇宫,承安殿内。
女皇乌发高绾,束以汉白玉翔凤冠,着一袭玄色凤纹常服,端坐在御岸前,正垂询诸事。她一支玉手,正执着一册奏疏,美目扫过,只见上云:
南疆诸侯国勾连一气,屡屡骚扰南境,驻守兵将苦不堪言,请示皇上增派兵力。
南越七皇女弑母灭姐,已掌南越朝政,近来拉拢周边诸侯国,南越实力大增,已成南境第一猛敌。
楚将杨蛟,扫平百家部族,诸国之内楚国声望大涨。
御史大夫魏秀凝眉,道:“南疆近年来十分动荡,有薛琴赵霏二人暂时无忧,只恐那杨蛟蠢蠢欲动,到时薛赵岂不是腹背受敌?”
车骑将军叶青,目中流露坚毅之色:“若想南境无忧,只能兴兵南下,收复南境!”
御史大夫魏秀摇头:“兴兵打仗得多少粮草军备,今年天灾,禾苗长势不好,国库又抽出大半为治灾重建……这穷兵黩武,是为不善!”
车骑将军叶青,微微一叹:“若是安平王还在世的话,这南境早就收复了……”
太女姬嬛立于皇舆江山图前,她神色威严,声音淡静:“休养生息不兴土木,宫中节减开支,梁国上下清减赋税,还地于民,大行商道,这般也需五年,国库才有充盈之产,才能兴兵南下……”
女皇焦躁,眉头猛跳:“五年时间才有军资一战,可有谁能战?”
鸿胪寺卿张昭轻声一语:“便是如今的薛赵二人,也只是安平王昔日麾下的前锋而已!”
车骑将军叶青沉眸,上前一步:“江山代有人才出,下臣不才,也愿,马革裹尸还!”
女皇欣慰道:“不错!天纵英才少,但成长的英雌,更叫人钦佩!”
这时,有内侍进殿,道传旨侍官与池燕飞求见。
女皇不以为意的摆手,内侍通传之后,侍官双手高举着圣旨,一旁跟着面无表情的池燕飞,两人落地无声步入殿内。
池燕飞屈膝行礼。
侍官双手捧上圣旨,呈在御岸前,口里将事情经过阵述了一番。
女皇眸光冷凝,指着玉阶之下,神情淡定的池燕飞,斥道:“你敢抗旨!”
池燕飞目色决然:“陛下若是圣明之主,当不会为难下臣,更不会随意赐婚!”
女皇面露不虞:“你这是拐着弯骂朕是昏聩之君?”
池燕飞眸光幽澈:“皇上若昏聩,恐怕我也不能安然在此!”
女皇唇角绽开一抹冷冽的笑:“小六哪里不好,你竟看不上他?”
池燕飞长眉微锁,淡声道:“六皇子人不错,只是我已有心上人!”
殿内,静默了一会儿。
几位心腹大臣面面相觑:这位池小姐可真是年轻气盛,胆大包天呐!
女皇瞟了眼一旁的姬嬛,口里若有所指:“心上人?你倒是跟嬛儿一般了!”
“既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你那心上人,不做侧夫,抬为平夫,小六为正夫,如何?”
“谢陛下厚爱!”池燕飞摇头,她神色坚定,朱唇微扬,清泠如水之声在大殿内缓缓响起:
“只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女皇愣了一会儿,忽的说了句:“你倒是学了安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