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发火。”涂牵牵启动车子,边打方向盘掉头边抽空看了他一眼,“我现在就想折回去把那个大块头胖揍一顿,揍到鼻青脸肿,揍到他给我喊姑奶奶。”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闻野的存在于她而言的意义,她只知道,看到他受伤,看到有人瞧不起他,看到他被人欺负却正直得不肯还手,她会又心疼又生气。
总之就是受不了他难过,眼睛容不下任何关于他不好的画面,想守着他,想护着他,想给他所有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一切。
“是不是因为我只赢了一个球,所以看得不过瘾?”闻野好笑地问。
“傻子都能看出来你在故意让他。”涂牵牵不爽地说,“善良也是要分人的,下次面对这种没有底线的人不用手下留情,直接打爆,转身就走!”
闻野实在忍不住了,低声笑了起来:“正式比赛的时候不会像今天这样。那种环境和氛围要求我们一开场就压着对手打,别说丢一个球了,连一秒钟都不舍得浪费。毕竟今天是我们挑战对方,在保证能拿下比赛的情况下,还是给他们留一点空间比较合适。”
“正式比赛……”涂牵牵若有所思,指尖敲了敲方向盘,“我可以申请去看吗?”
顿了下,她又偏过头对着闻野眨了眨眼睛:“以家属的身份申请。”
“可以。”闻野词穷了片刻,才说,“cuba下个月初开赛,我提前跟教练讲,到时候有在本市打的比赛你来看,不过后面的晋级赛大多数都要出去打。”
“啊,我知道那个cuba。”涂牵牵有点沾沾自喜,“中国大学生篮球联赛。”
闻野很意外:“你不是不懂这些东西?”
“之前是不懂,”涂牵牵看了他一眼,“现在不是因为你在打篮球嘛,我有空了就去看nba和cba那些比赛,还有相关的一些新闻报道,稍微了解到那么一丢丢。所以那会儿听到大块头宣布规则的时候我都觉得简直不可理喻,完全就是神经病。”
闻野愣愣地看着她,涂牵牵说出这些话时的姿态太过自然,自然到甚至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并且正在为了对方去努力融入自己从不曾接触、在过去的很多年里都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某个领域,就像他在深入她的美妆店运营,学习微博和尝试平面model,而她在慢慢了解自己热爱的篮球。
“欸,你把脸转过来。”涂牵牵忽然靠路边把车停下,对他勾了勾手指,“转过来我看看。”
闻野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还是二话不说就照着她的手势把脸偏过去了。
“这里还有血没擦干净。”涂牵牵的指尖点了点他右侧脸颊靠近下巴的一块皮肤,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一包湿纸巾,撕开后索性也没再转手,倾身过去帮他把那块血渍擦干净了,“鼻梁上的淤青都冒出来了,待会儿得去餐厅吃饭呢,不知道的以为我家暴你了。”
“你会吗?”闻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察觉到涂牵牵脸上的不明所以,他又完整地重复一遍,“你会家暴我么?”
“我……”涂牵牵被他噎了一下,脸居然先红了,把湿纸巾团了团丢进小垃圾桶里,磕磕巴巴地说,“我也得能打得过你啊?我现在想摸你的脑袋都要踮脚,你说我怎么家暴你?给你捶腿还是给你捶背?”
闻野忍不住又要笑,然后他发现自己今天太反常了,好像笑了很多次,多到都要数不清了。
第四十章 关于热爱
因为前一天放学后是和姜慎一起打车去的俱乐部,后来又直接跟涂牵牵开车回了家,所以小红车被搁置在学校一夜。涂牵牵晚上跟闻野说好了,第二天早晨开车送他去学校,但闻野还是提前半个小时起了床,选择悄悄离开家,自己跑步去的。
池漾刚进更衣室就发现了异样,开了一半的铁皮柜门随手撞回去,走到闻野跟前紧紧盯着他的脸,皱眉道:“你丫的被人打了?”
闻野一愣,下意识抬手摸了下鼻子。他觉得鼻梁上的淤青不怎么明显:“没有。”
“没有个鬼!”池漾有点急了,“谁干的?是b队那帮人吗?我现在就找人削他们去!”
他说完转身就大步往外走,气势汹汹的。闻野正要跟上去拦他,刚从外面走进来的姜慎就跟他撞到了一起。
“上哪去?”姜慎看了眼他俩的架势,挑挑眉问。
“干架去!”池漾一甩手,绕过姜慎就要继续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又急刹车低头去看他的脚踝,“你也被人打了?我靠!还是说你俩昨天打了一架?”
池漾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内心俨然已经编排好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闻野捏了捏微微有些酸胀的鼻梁骨,无奈道:“我不小心撞门上了。”
姜慎拖着那只伤脚往更衣室晃荡了几步,说得更坦然:“我昨晚摸黑回家,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池漾瞪大眼睛看看姜慎,又看看闻野,嘴巴张开了,半晌没能挤出来一个字。
周执和鹿鸣很快也推门进了更衣室,见到堵在门后的三人都很纳闷:“什么情况?”
“情况有点严重,队长大人,要慌。”池漾指着闻野,“这个好端端地撞门上,把鼻子磕青了。”又指着姜慎,“这个自己在楼梯上摔了,现在走路都费劲。”
周执看了看池漾口中的两位当事人,脸色慢慢沉下来。他二话没说就把池漾和鹿鸣赶出更衣室,把门关好了,开门见山就问:“你俩昨晚跟人打球去了?街球?”
姜慎单脚跳着坐到软凳上,没否认,低低地“嗯”了声:“跟野神没关系,是我找他帮忙的。”
“cuba还有半个月就开赛了,你们能不能有点团队意识?”周执抬手指着姜慎的脚,“队里没有第六人,你现在让自己受伤算怎么回事?闯哥那边你能交代吗?这事儿被学校发现了你们知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最多一周就好了,”姜慎又试着活动了下脚踝,“小伤。但是这几天我得养养,训练可能还要缺勤,我先给你打声招呼。”
周执扶额,闭上眼睛很长地叹了口气,看上去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我想跟野神单独说句话,”姜慎低声说,“两分钟。”
周执又深深地看了闻野一眼,欲言又止地离开更衣室。
姜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几下:“转账你收着。”
闻野的手机已经放到铁皮柜里了。他听着里面传出两声震动,但他没去拿,直接拒绝了:“不用。”
“昨天的奖金数额应该是俱乐部成立以来最高的,”姜慎看着他,“五万块。其中三万我拿去救急了,剩下的两万块你收着。”
闻野不想继续跟他争执这个问题了,转身就要开门出去。姜慎忽然喊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那些钱是拿去交医药费的。”
闻野淡淡“嗯”,没再顿留,径直开门出去了。
站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他突然想起,他很久没有给闻天打过一个电话了。
这个发现让闻野整个人瞬间坠入一种很深的自责中。他甚至都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像徐素棉说的那样,没良心,冷血,自私,这些都是从骨子里就带出来的,是永远暖不化的。
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想,他为了那个家,为了闻天一直在做的事情,为什么他们从来都看不到呢。这么些年了,他替自己争取过的,除了篮球再无其他。
他真的做错了吗?
涂牵牵的音容笑貌蓦得又浮现在脑海,在那个安静的公园里,她曾认真允诺他:我会看着你打进国家队,看着你一步步证明自己,成为中国男篮的荣光。就算全世界的人一起质疑你,孤立你,你随时回头,我都在呢。
所以没关系,闻野闭上眼睛,在心里用力告诉自己,你的身后不用很多人在,涂牵牵一个就够了。
——
闻野觉得付闯一定也联想到了昨天发生过什么。
姜慎拖着伤脚坚持完成了上午的体能训练,避开所有需要跑和跳的项目,重点在练上身力量,但是下午的技术训练他肯定是没办法参加了,所以中午付闯宣布完解散后他请过假就离开了学校。
付闯的脸色一直阴晴不定,或者说大部分时间都是“阴天”。池漾和鹿鸣整个上午都没敢造次,一直进了食堂才抚着胸口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地,付闯端着餐盘就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