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芸荷一听:“你在睡觉呀?”
颜霁赶忙掩饰:“没有,老妈你什么事?”
赵芸荷嗔怪:“前天不是跟你说了吗?等你周叔叔回来一起吃个饭。 ”
颜霁睡了一觉,紧绷的身体和神经都放松下来,哪哪都不舒服,简直是沉疴难起,根本不想动:“妈,能不能不去,我今天不太……”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你周叔叔多忙,把饭局都推了等你来一起吃饭。颜霁,你现在怎么反而没小时候懂事。”
颜霁按了按昏昏沉沉的头:“好了好了,妈,我错了,几点,我准时到。”
“你就不能早点来陪陪妈么?”
颜霁无奈:“妈,我错了。”
“这还差不多,明天晚上六点半,你别迟到。”
“明天?”
“对呀,六点半,你收拾收拾自己,多大姑娘也化化妆买买衣服。”
好容易听完老妈的唠叨,颜霁挂断电话,一看时间才下午四点半。她重新躺会床上却没睡着,长久的作息习惯,身体好像已经习惯稍微休息就能补充体力和精神。
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颜霁起床开始收拾房间。
客厅还是前天的模样:速写、底稿、水彩,以及各种废稿胡乱铺了满地,纸杯、水盆、易拉罐各样容器里积满洗画笔的污水,垃圾桶被掩盖像一座纸团山。
所谓医药大会美工组的墙绘工作,就是用投影仪对墙面投出画然后照着描。颜霁原本不想接受继父介绍的工作,但即便是被自己嘲讽为刷墙的机械工作,她也无法拒绝。
只要拿起画笔开始勾画,就好像在炎炎夏日沉浸到冰凉的溪水里。流水淙淙,汩汩有声,像是讲述着山野童趣的欢快时光。
颜霁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喜欢画画,还是喜欢画画时那种活着的感觉。
收拾干净屋子,颜霁热了个鸡肉卷和一块原味鸡,一边吃一边盯着那副尚未完成的荷花图。
这幅画是准备送给老师的礼物,一是向她道歉,自己辜负她的好意,这些年愧于相见。二是债务尽偿,母亲也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颜霁希望能像小时候一样,在老师身边学习。
三两口吃完晚饭,咽下两颗散瘀消肿的三七片,颜霁换衣服出门。
她想去陪陪老师,哪怕只是在ICU的玻璃外站一会。就像小时候去治疗室,进去的时候不管多害怕,扭头就能看见老师。出来时候,一推开门,老师还在那里。
陪伴是一种力量,冥冥中能让人尽快康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荆洛尘同学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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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颜霁双手按着护士台,惊诧不已:“什么!”
值班护士往后一缩:“你,你你你冷静点!”
颜霁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了。我刚没听清楚,请问ICU病人张弓与在哪?”
值班护士白她一眼:“出院了,下午就出院了。”
颜霁不知高兴还是震惊,愣了几秒才回过神:“出院了?什么时候出……不是,她醒了?谁接她出院的?”
值班护士已经回归主场优势,非常官方的敷衍:“不清楚,腿长在她身上,办完出院手续就可以走了。”
颜霁看着摆弄文件夹的护士,心急如焚却只能耐着性子追问:“既然有出院手续,那她具体什么时候走的?谁给她办的出院手续?我能不能看一下?”
值班护士垂着眼皮敲了几下电脑键盘:“系统登记张弓与下午三点办完出院手续,费用全部结清,五号病床都已经空出来换其他病人了。就这样,我来的时候她走啦。”
值班护士推诿的态度让颜霁直皱眉头:“能不能联系你们当时帮忙办手续的同事问一下?我可以自己打电话。”
“你这人烦不烦。”值班护士一脸不乐意,“医院只负责治病救人,你来我给你看病,要走医院也管不了。我还要查房不要耽误我工作。有事你可以去找她的主治医生。”
颜霁无可奈何,只能先去问问主治医生。
然而现在是晚上八点,主治医生早下班了。颜霁白跑一趟,回到护士台又发现刚刚的值班护士也不见了。
颜霁又气又急,攥紧拳头狠狠敲了一下护士台,一侧头看见墙上的值班表。颜霁瞳孔一缩,疾步走上前,盯着值班表,槽牙一咬,绷着腮帮脸色由白转青。
值班护士巡房一圈出来,看见颜霁面色不善的站在护士台边,两条半永久韩式眉顿时扭成毛毛虫。她在颜霁的注视下,拖着脚步磨磨唧唧走过来,一靠近就想绕开颜霁进护士台。
颜霁一步上前挡住值班护士,强忍怒火问:“你今天是小夜班,从下午一点上到晚上八点。下午明明是你上班,为什么说谎?我老师人呢!”
值班护士扬起下巴脖子一梗,几乎要贴到颜霁脸上:“人不见了你找人啊,又不是我把她藏起来的。每年世界上消失那么多人……”
“你说谁消失!”颜霁一把拽住值班护士的领口,怒不可遏地低吼,像一只要张口喷火的小恶龙。
值班护士慌忙挣扎,一把推开颜霁,跑进护士台按下报警器,大声尖叫:“你干什么!你别过来!你这是医闹!我告诉你医院到处都有监控,我不怕你!”
颜霁脸色铁青,冷冷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只能拿出手机拨打了110。在打了二通报警电话,并且再三强烈要求之下,两名警察终于在九点半之前到达医院,而颜霁已经被医院保卫科组长“苦口婆心”劝了近一个小时。
颜霁陈述了若干遍事情经过,反复重申自己不要医院退钱之后,发现不管是医院还是警局,都不打算解决老师的失踪问题,而是想解决提问题的自己。
颜霁的目光穿过眼前的人群,看向天花板上白炽灯,瓦力强劲的灯光照亮这条走道每个角落,一点阴影都没有,白的让人目眩,也让人深深的无力。
颜霁精疲力尽的捂住眼睛:“张弓与人是我送来的,医药费是我交的,知情书是我签的,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是不是你们医院谋财害命。”
“哎,怎么可能呢!是我们工作不到位,没看住病人。但经常有病人欠了医药费跑路,她要出去透气,我们也不能拦着呀。是不是?这是人身自由。”
“小姑娘你不要激动,这样,我们给你登记备案,一有消息我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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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霁颓然的坐在花坛边,市政大楼在她身后巍然耸立,配枪的警亭门卫站姿笔直,神情庄严。
早上九点开始,她跑遍了能想到的各个部门,公安局、督察队、□□局、检察院、卫生局、法院、市政,拨打了能想到的各个电话12315、12320、12345、12350、12388、12309。
除了昨晚城南派出所给的回执单,得到的答复无非是“不属我单位监管”、“五到七个工作日给予回复”、“你先和医院沟通”、“你登记一下”。
七月尾中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是把人架在火堆上烘烤,水汽蒸发皮肤烫的刺痛,头发隐隐闻见焦味。颜霁像走在沙漠里旅人,拖着步伐翻过一座座沙丘,往前往后都是漫天的黄沙,连个海市蜃楼的慰藉都没有。
市政门前一向冷清,只有中午这段时候热闹,周边各单位的人以及家属们,有些甚至三世同堂一家子来吃政府食堂吃饭。
颜霁抬起头,身边来来往往不少是小孩,路过她时侧头打量,目光或好奇或鄙夷或怜悯,那一截一截脖颈倒是相似的白嫩,如一折就断的脆藕。
感觉有人靠近,颜霁回魂般一惊站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警备,像一只紧绷脊梁随时准备逃跑的松鼠。
那辆熟悉的黑色礼宾车停在颜霁面前,深色的玻璃窗落下露出张苍白/精致的脸。晏总依旧一副不太高兴的神色,颜霁却是遇到救星般疾步上前。
她急切的俯身凑近窗户,以及要贴到晏灯脸上。晏灯可以看清她眼底的血丝,额头上的汗渍,嘴唇上干裂的纹理。甚至能感觉到她炙热的鼻息,强忍的焦虑、无措、躁忿以及期盼。
“晏总。”颜霁的喉咙沙哑,开口甚至有些走音,“耽误你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