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凉追问道:“他是谁?”
文泽看着羽凉,于心不忍。羽凉既然已经知道这个名字,又跑来问他,想必也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真君三番五次的劝我不要对帝君过于上心,是怕我覆水难收。因为在帝君和真君心里的,都是与我长得很像的另一个,他叫月止,对吗?”羽凉声音有些哽咽,继续道,“就请真君看在你我近三百年的交情,让我知道帝君心里的究竟是谁?”
文泽沉默半晌,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下去,顿了顿,道:“我见到你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是我师弟,当年就要与帝君成婚,却在前一天跑了。”顿了顿,似乎有什么不想说的话,“小月三百年前不告而别。三百年前你被青灵带回来的时候,我甚至是以为他回来了。我查了许久,才认定你是他养在身边的黄鹂,承了他的神泽,袭了他的一缕气息,所以才会长得与他一样。”
文泽的眼神中意味繁杂,看着羽凉有些担忧。他猛然想起那日醉酒后羽凉说过的话,他叫他师兄,还说他与帝君只是兄弟之情。
这样的话月止从前与他说过。
就连他也有些分不清了,为何羽凉会说出那样的话,如果羽凉就是小月,为何体内只有小月的一缕气息。
羽凉展开手中的折扇放到他二人面前:“所以我这身红衣,这把折扇,这一切,都是为他准备的。所以我只是个替身而已!”
“原来是真的。”羽凉喃喃道:“原来你们对我好,都是因为一个月止。而我在你们身边待了三百年都不知道,我是傻是笨,可你们也不能这样对我!”
文泽轻轻的叹息道:“小月,这是你的命,因为你长得与他太像。我没有办法不将你当做他,也没办法不对你好。”
羽凉一边摇头一边朝后退去:“我不要!我不想要你们这样对我好!”
文泽见羽凉深受打击,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无用,只见羽凉就要退到门边,就要被门槛绊倒,出声提醒:“小心!”
羽凉还是摔倒。
文泽见状起身要去扶羽凉,羽凉却伸手制止:“不要过来!”
羽凉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文泽停住,看着羽凉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叫道:“小月。”
羽凉抬起头时,眼里含着泪,惊怕的看了眼文泽,跑了出去。
重华宫的仙娥去到忘忧宫,禀告无乾仙使,再由无乾转告青灵帝君。
无乾转告青灵:“羽凉仙君滴水不进,连饭也不吃。”
青灵目光淡然,似乎重华宫里的真的一点儿都不重要。
“他不吃饭也不会饿死,就让他饿着罢,许是本帝三百年来将他娇纵得少了些自知之明。”
无乾敛身退下,打发走了重华宫的仙娥。
不多时,文泽真君求见。
第七章 诀别
青灵与文泽的关系还算一般,他们师出不同,若不是月止,除了君臣关系,也不会有其他交集了。
文泽沉默片刻,有些犹豫道:“羽凉不知道在哪听说了月止的事,来问过我。”
青灵一顿,看向文泽,问道:“你告诉他了?”
文泽道:“他早晚会知道的。”
三百年前,青灵带回羽凉,严禁九重天再提起有关月止的一字一句,却整日带着一个与月止一模一样的人在身边。
当年月止失踪,青灵帝君险些入魔。
这九重天上还有谁不知道天帝对神君情根深种?
青灵微微皱眉,对着文泽道:“本帝知道了。”
文泽对羽凉心有惭愧,他不过也是一己私心,帮着青灵瞒着羽凉,都把他当做替身。
青灵来到重华宫,院里的桃花开的正盛,清风徐徐,整个院里也有股淡淡的桃花香。
这院子里的桃花,是月止来时,他想尽办法为讨月止欢心,令百花仙子精心培育出来的。
青灵就站在院子里,看着跪在他面前的羽凉。
羽凉褪去从前的装扮,换了身素黑的衣裳,衣服也散开落在肩上。
此刻,再去看青灵的眼神,羽凉觉得竟是那么冷,那么可怕。
青灵淡淡开口,问道:“你都知道了?”
羽凉心里一顿,抬头看向青灵,凄凄一笑:“原来帝君唤我小月,我唤帝君兄长,都是有原因的。”
青灵默然,一语不发的看着羽凉。
羽凉心中冷然:“原来帝君竟然这样残忍。”
青灵终于开口:“你若不是这张脸,也上不了九重天,活不了这么久。就算不周山灵力充沛,你身为一只飞禽,以你的资质,也只是多活几年,修不成仙的。”
羽凉没想到青灵竟然说的这么风轻云淡,不可置信的问道:“难道帝君觉得当做我被当做他人替身,应该开心?”
青灵收回目光,放到远处的桃花树上:“如果是他,自然是你的荣幸。”
原来他珍惜了三百年的情,竟然是别人的。
羽凉笑了,也落了一滴泪,砸在他面前的地面上:“羽凉三生有幸,得以帝君点化,若是帝君要我赴汤蹈火,羽凉死不足惜。只是今日之后,羽凉恳求帝君,放我下界。”
羽凉的决绝坚定,让青灵有一瞬的恍惚,似是从前他也这么跪在他面前,说要离开他。
“你待在本帝身边,本帝还会待你向从前一样好。”
羽凉摇头,道:“若是知道帝君点化羽凉,是如此心意,羽凉愿一直做一只野黄鹂,老死在不周山。”
青灵一身月白色的衣袍,衣裳绣着几朵桃花,看起来是何等清雅绝尘,说出来的话却令人置于冰窟。
“你的命是本帝给的,若想走,便留下你的命。”
羽凉微微一笑,道:“如此,也好。”
羽凉轻轻阖上眼,安静从容的等待青灵取走他的命。
只是等了许久,也没感受到预料中的痛苦。
他听到些轻微的脚步声后,睁开眼,见青灵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
第八章 被认错
羽凉被关了几日禁闭后,一向宠爱羽凉的青灵又下了另一道旨意:羽凉冒犯上仙,责罚下界,去不周山做一名散仙。
羽凉匆匆下界,众仙都道,是这野鸟失了宠,被帝君丢下界的。
走的时候,羽凉穿着一身素黑衣裳,将原先的红衣,白绸和折扇都整齐的放在了重华宫。
他走时,只有无乾来送。
走出南天门,羽凉回头望了一眼,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无乾将羽凉送到不周山,道:“这便是仙君从前待过的不周山。”
羽凉将山中景象扫了一遍,道:“我有些印象,是不是这山腰间有处洞府?”
无乾看着一身黑衣的羽凉,道:“正是。”
无乾对这个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当做别人替身的黄鹂鸟多了一丝同情,道:“无乾便送仙君到这里了。”补上一句,“帝上命无乾转告仙君,若是仙君想通了,还可以回去。”
羽凉一愣,道:“多谢无乾仙使。”
落到不周山,羽凉不知道该去哪。便凭着记忆,走到山腰的那间洞府。
府前坐着个蓝衣少年,见到他,瞪大了眼睛,几步扑到羽凉面前,道:“君上,你回来了!”
羽凉惊得退后两步,道:“你认错人了。”
蓝衣少年道:“怎么会认错呢?君上,我不会认错的,我跟了君上那么久,不会认错的!”
羽凉道:“你真的认错了,我知道,你要找的是那个叫月止的,可是我不是。”说罢,羽凉便化作原身飞走。
羽凉绕着不周山许久,落在一棵不知名的树上,摘了果子吃。
看着遍山的树,有些忧愁。
虽然他是只黄鹂,风餐露宿也没什么,但好歹过了三百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实在是睡不惯这坚硬的树枝。
羽凉寻了半天,相中了一块地,使了些法术,盖了间小小的草屋。
等盖完一抬眼,就看见了刚才去过的洞府。
羽凉想再换个地方,想到自己修为有限,经不起这么折腾,就作罢了。
羽凉抬手要擦额头上的细汗,却瞟间手腕上空空如也,那条由青灵亲手为他系上的红绳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原本他留着是想留个念想的。
羽凉微微叹口气,不是他的,终究不是他的。
羽凉睡了几日草屋,吃了几天的果子,终于忍不住飞去了不周山旁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