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车上,楚俞接到了一通电话。
沈梦看着楚俞变了脸色,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还没等楚俞挂了电话,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吴程发来的短信:“他死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楚俞让出租车司机改变目的地,准备先去吴家。
陈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前座不安分的转过身,但看见两人的脸色不对,也不敢问些什么。
到吴家的别墅区门前,下了出租车,她才小声告诉陈季:“吴总死了。”
陈季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似乎想问是怎么回事。沈梦和楚俞也不太清楚,转身带着陈季向吴家走去。
到了吴家门前,除了三四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还有乌泱泱的人群围观,大部分都是闻风而来的记者,还有小部分住在附近的邻居。
三人艰难的挤了进去,就看见吴程脸色漠然地站在几个警察旁边,口述着什么。身旁还站了一个陌生的,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楚俞告诉她那是吴母的弟弟,也就是吴程的小舅舅。
“刚才就是他打给我的电话,说他联系了吴程,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家里的保姆尖叫的声音。吴程去到书房的时候,吴父好像还活着,他就打了救护车的电话。但是救护车赶来后,人已经死透了。”
她站在警戒线外,可以望见吴家房子里有许多警察来来往往,似乎在调查些什么。这么大的阵仗,所以吴父是被谋杀的吗?
还不等她和楚俞讨论出什么,吴程的舅舅向他们走了过来,和警戒线旁边的警察打过招呼后,将两人带了进去,她走前将手机塞到陈季手里,让他尽快联系家人将他接走。
吴程的舅舅认出了她的身份,提醒她,“警察现在怀疑你母亲是杀人凶手,他们现在已经派人去你家逮捕你母亲了,过会可能要带你去警局做笔录,你实话实说就行了。”
沈梦下意识地看向楚俞,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带到了警察面前。
楚俞站在她身旁,十指相扣,紧紧的牵住了她冰冷的手。感受到楚俞的体温,她冷静了些,安静的等待着警察的问话。
似乎是看她年龄还小,也许是在吴程口中得知了什么,领头的中年男人神情温和,在确认了她的身份后,就走到一边和吴程的舅舅交谈了起来。
片刻后,一名女警走到她身旁,温柔的安慰着她,表示一切还在调查中,让她不要太过担忧。
没有人因为她和楚俞紧握的手而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那名女警还轻声问楚俞要不要和沈梦一起坐警车去警局。
沈梦后来才知道,现场的证据非常充足,从吴父身上的伤口,到吴家各处的监控,以及在林家林母床下翻出来的凶器,都充分的证明了林母的犯罪事实。带她去警局做笔录,只是走程序罢了。
警察们的包容和温柔,是对她当下处境的怜悯,以及未知的未来的同情。
虽然是走程序的笔录,但是要回答的问题依旧很多。她手里捧着警察倒给她的热茶,全身发冷。她努力了很久,几个小时前关于林母的回忆却越发模糊。
也许是看到她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坐在她对面的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主动的提出暂停询问。他们将她带出会议室,带到了在外等候的楚俞身边,告诉楚俞她暂时还不能走,稍后可能依据情况,再问些什么。
楚俞扶着沈梦坐下,担忧的看着她。
她坐下后,紧紧的抓住楚俞的衣袖,嘴里一直念叨着:“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她那个时候那么冷静,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她也没有对我做什么。她还说让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她还让我留那个人一命,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怎么会选择杀人呢。”
楚俞用力的抱着她发抖的,因为惊慌而蜷缩的身体,他很清楚沈梦已经深深的被林羽的状态感染到了。
在他的怀里,沈梦的声音越发癫狂,挨着她脸颊的楚俞的衣袖,也渐渐的湿透了。
“她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还没有和她算账,我还没有和她好好谈谈,她凭什么就这么抛下了我。她怎么敢,她怎么能这么自私,我好恨她啊,我已经没有了爸爸,她怎么可以再让我没有妈妈,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楚俞的身体僵硬了片刻,还不等他将女孩从怀里松开,女孩就平静了下来。她擦掉眼泪,红着眼眶叫住了身旁经过的警察,说她已经调整好了,问她在做完笔录后,能不能去见一面她母亲。
没有和楚俞再有任何的眼神交流,她头也不回的,跟着警察走了。
楚俞神色莫名的看着女生的背影,片刻后,颓然地弯下了腰,将脸埋在了双手中。
她平淡的叙述了几个小时前她和林母发生的一切,回答完后又安静的离开了,门外有人会带她去见那个女人。
身后的会议室里,两名警察面面相觑,“她恢复的未免太快了一些吧?”一个人满脸狐疑的问道,另一个人整理着手下的记录,叹了口气,“估计只是想快点做完笔录好去见她母亲,等见着面了,估计还得哭。”
林母被逮捕时就已经对犯罪的事实供认不讳了,在审讯室内也非常配合,她坦然承认自己早有预谋,并在前一晚被女儿的话刺激后,准备好了一把锋利的刮鱼鳞用的粗刃刀。今天早上联系吴父时,在听到他恶劣的态度后,便坚定了杀人的念头。
两人在书房激烈的争吵后,吴父对她的态度非常不满,伸手拽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摁在了书架上,试图教训她。她趁吴父两手都掐在她的脖子上,从身后掏出了准备好的凶器,一刀捅在了吴父肚子上。在吴父倒在地上时,她上前坐到吴父身上,连捅数刀,最后将失血昏迷过去的吴父拖到了办公椅上,一刀抹过了吴父的咽喉。
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回忆:“当时血溅得很高,特别漂亮。还有些血珠溅到了他书房窗前的梨花上。”她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可惜那些花太高了摘不下来,不然摘下来做成插花,一定是很美的。”
审讯室内一片寂静。
在审讯结束后,身后的警察让她站起身来,准备将她带去拘留所,等待最终判决。审讯室的门突然开了,进来一名警察和审讯的警察交谈了片刻,又让她坐了下去。
“有人要见你,你们长话短说。”
她心不在焉的,似乎还在回味着什么。
警察们陆陆续续走了出去,女生走进审讯室,坐了下来。
她隔着桌子打量了林母片刻,低低的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见到你这么有精神过。”
林母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开心过。”
“你为什么非要杀他不可呢?”
“为什么呢?”林母喃喃自语,“因为我好爱他啊。”
林母脸上的羞涩转瞬即逝,随即便是久久的冷漠,“我的心,随着他浮浮沉沉了大半辈子,一刻也没有落到实处过。看到他闭上了双眼,我才算真正的安心了。”
“他最后满眼都只有我一个人,他就算下了地狱,也要生生世世和我纠缠在一起。”林母脸上闪过陶醉的神情。
女生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面前迷失了心智的林母,脸上一瞬间似悲似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起了身。她扭头向着单面镜外的人示意自己已经说完了,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她直直地顺着走廊像警局外走去,走到警局正门的台阶前看到了等待着的楚俞,她停了下来。
“一定要这么做吗?”楚俞垂着眼,并不看她。
她神情恍惚,半天才丢下一句:“放心吧,她已经去看过那本书了。”
林羽看着警局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停着的轿车,吴程正准备打开副驾驶的门。
似有感应,吴程抬起头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了许久,吴程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无声的说了些什么,林羽抿着嘴巴,也笑了起来。
她看着吴程坐上的车,远远的开走了,也迈出脚步,离开了警局。
头疼,剧烈的头疼。
沈梦前一秒还在楚俞怀里,下一秒突然眼前一黑,只觉得有人一把抓住了自己,将自己狠狠的摔到了某个角落。
等她醒来,是那片熟悉的白色空间。四周一片寂静,她看着眼前巨大的屏幕,才明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