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能活着看到秦国灭亡,罗网灭亡,我想那时自己应当……不,如果真的活到那一日,我必须不再依仗任何力量。
反秦势力内部有奸细,帝国内部一样有反秦势力的卧底。
嬴政即将东巡,张良酝酿的那个惊天计划,已然成形,里应外合的绝佳契机,他不会放过,反秦联盟也绝不会罢休。
大概到死的那天我也不理解也不想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这么乐此不疲的想杀嬴政。
在后世看来,秦国统一天下是大势所趋,嬴政一生所为有不少惠及后世子孙,可在当世看来,六国的子民看来却是万恶根源。
我没有经历过那些痛苦,完全不能感同身受,就像……在我自己的时空,很多人都痛恨当年的侵华战争、法西斯,可几百年之后,也许后世子孙们就不那么理解了。
故此,精神上一直处于局外的子文,不打算提醒张良,他的计划会失败。
对于两千多年之后的世界,这已经是定数,提不提醒都没意义,没有意义的事情,不必理会……而赵高的结局以及他们所有人的,我知道或不知道的,也是一样。
“小野猫~”
熟悉的女声在背后响起,子文头回头一笑,“练姐好”然后继续整理药材。
赤炼一撩头发,蛇就爬到了子文身上,子文淡定之……
“唷~小野猫胆子变大了。”
整理完药材,子文转过身把簸箕放一边,对赤炼抱拳道,“嗯,还要多谢练姐帮我练胆子~”
近半个月,天天被你拿着各种蛇吓唬,胆子能不大么……
去火炉旁边看看给端木蓉熬的药,抓住刚要下口的小蛇,还给赤炼,“张良先生说这几日秦国会派人来检查藏书楼抄录书简的进度,白天行动不便,戌时一刻到这儿。”
检查抄录书简的官员会在小圣贤庄留宿……亥时宵禁,如果子房不能在宵禁前赶不回去,岂不是要引起怀疑?赤炼用食指抚摸着小蛇的脑袋……又想了想,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那他就不是张子房了。
子文突然想起一件事,赶忙叫住她,“练姐……”
赤炼回头,“怎么?”
“桑海城西南边的树林里有许多村民去采药,他们其中不少有亲戚在当兵,最近有好几个人被蛇咬伤,你牧蛇就不要去那儿了,避免顺藤摸瓜,到时候跟着你的蛇找到这里就麻烦了。”
赤炼噗哧一笑,“顺藤摸瓜?这个词是跟子房学的?形容的不错~好,我就换个地方牧蛇,谢谢啦,小野猫~”
我去……赤炼道谢的方式,就是让蛇用信子舔舔子文的脸……
张良来的非常准时,谈完事情,片刻也不耽搁。
众人站起来送他,班大师转头吩咐,“现已宵禁,公输家的巡查机关加紧了对周围山区的巡视,日前阿忠在山中采药,发现一条极为隐秘的小路,还是由子文带张良先生走小路吧,以后也方便隐藏行踪。”
“好,子房告辞。”
喂喂喂,我有说要去送他吗?你们还真不拿我当外人啊……子文赶紧追上张良带路。
上空盘旋着公输家的监察机关,视野广阔,走在山间小路,不便提灯,张良子文走得较慢。
觉察到子文几番欲言又止,张良加快点脚步,“子文有话要对子房说?”
“是”银银夜色下,子文与张良并肩而行,“但先生必须保证,绝不对第二个人提及,也不能问我原因。”
依张良的性子,这种话只说一半,不知道原因的事情,简直就是吊胃口,不过直觉告诉张良,子文想说的事情很重要,“好。”
“藏书楼的书籍……挑些懂事的弟子,多抄录一份,个别不常用的典籍干脆收起来,在原位上放上你们新抄录的书简……多抄录的那份……小心收藏。”
张良停下来,耳边约莫传来机关翼划破长空的声音,“子文,是……知道了什么?”
健忘啊,你这性格,不是我咒你,迟早栽个大跟头,“先生刚才答应子文不问此事缘由。”
张良是一块能在漫漫冰封暗夜中熠熠生辉的美玉,却忘记锋芒毕露的凶险,幸好,从李斯拜访小圣贤庄之后有所收敛。
张良作揖,“抱歉,是子房失言了。”
“先生言重,只是……先生要做的事,子文虽不懂,可觉得先生一问到底的性子并不是处处都好,有些事不知道真相,反是好事。”
很久之后,等一切尘埃落定,有命活着,你就会明白,今日我为何这样说。
子文有些话,张良还是认同的,能好好活着都是不简单的人,“真相缘由有时确实残酷,可子房面对过最残酷的事,所以什么样的原因,只会让心中更清晰罢了。”
是么?只有更残酷,没有最残酷……我就笑笑不说话……
八卦·暗箭
当情势一片大好,即便之前再提醒自己多少次适可而止,也按耐不住贪婪之念。
从儒家小圣贤庄奉公子之令,重新用秦国文字抄录典籍,到提醒张良,子文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在罗网和反秦联盟之间做的太多了。
若没有及时意识到这个问题,待他们觉察,就可明正我罪,唉……做叛徒还要把握尺度,好烦啊~
高渐离和盖聂两边已多日没有传消息回来,小圣贤庄似乎又遇到了新的麻烦,张良盗跖脸上皆是忧郁,见到这样的情况,赤炼有点稳不住了,想让白凤去秀湖山一带查看。
“他与盖聂同行,自有计划,况且……我们的任务是留在这里”白凤冷静分析,骄傲拒绝。
赤炼没有再要求白凤,经过上次的‘卫庄消失’事件,赤炼对他有了进一步了解,卫庄大人不想让人干涉的计划,别人就不能干涉,即便那仅仅是关心在意。
“公孙玲珑也没有消息?”见子文不语,张良脸上的郁色更深。
公孙玲珑每次约见的地方都不同,就连子文张良按照她说的地方去找,也要兜好几个圈,若是传信,也大多通过子文,已算是十分谨慎小心了。
可这些日子,墨家流沙没有消息,公孙玲珑没有消息,罗网也没有消息……
这样静得人竖起汗毛的安宁太不寻常,但仅仅是对儒家动手,流沙罗网不应该都没有半点消息。
“这段时间平静得可怕,张良先生……敢问,是否……嬴政要对儒家动手了?”
张良略显疲倦,他已经四五天没好好休息了,最让他想不通的是包括埋在帝国内部的内线,所有传递信息的线都断了,就像有一只无形之手,瞬间扯断所有途径。
“张良先生,张良先生,先生?!”
“嗯?”
嗨哟,你也有走神的时候,“张良先生是担心儒家……”
“不会……如果真要动手,此刻小圣贤庄就不是头悬利刃了。”
唉,子文深深叹息,没有了外界消息,我那点差不多丢到狗肚子里的知识也没什么用了。
“先生可知道鹰?”
“虽不是最大的鸟类,却是空中之霸,性甚机警,亦善隐藏,叫声尖锐洪亮。”
啪啪啪,我内心为张良响起掌声,“有一种鹰,生活在悬崖峭壁的岩缝之中,由于出口小,每每进出之时,翅膀爪子会被磨得流血见骨,可就是这样经年累月的磨练,削骨剥皮的痛苦,成就了一副强健、锐利的爪,即使在上千米的高空,也能把地上的猎物看得一清二楚,虽性情极为凶猛,却有卓越的生存能力和拼搏精神。”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是这个理,只要心还活着,麻烦痛苦只会更甚从前”这个时代每个人要走的路都还很长,等翻过山头的时候,就不觉得山高了。
新郑陷落的那年,祖父也说过,自己以后所要经历的事情会更痛苦,可他一直都相信总有一天,天下的百姓都不用再承受这样的苦难。
“子文家乡的百姓生活是怎么样的?”子文对人生的感悟很深,可对于秦国暴.政却不以为然,不像经历过战争的人。
这让我怎么编?“我……”
“有消息了”盗跖一溜烟地滑过来,子文张良赶紧随他回海边据点。
密件所书:六月六日,帝尊驾临。
从海边据点出来,张良来到山涧处的一座木桥,盗跖白凤看见张良,立即停止打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