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汉军彻底丧失了招揽章邯的想法,从内到外的开始了民心与军事的强攻。
纵然如此,章邯也总算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几番周折地来到城楼上,若不是听闻刘季快要攻破废丘,我还真想不起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将军别来无恙”这几个字从乌鸦般的嗓子里一冒出来,章邯便从遥望秦川腹地的思绪回过神来。
看着兜帽下,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你?”章邯没有想到钦原居然真的做成了那件事。
“将军提供的信息那样详细,若再不成,岂不是说明始皇帝陛下的眼光有问题。”
章邯背着手默默地回过身去,铠甲在余晖里泛着淡淡的银光,“为何要来?”
“心愿已了”去了他去过的地方,走过了他走的路,也见了曾经的人和事,再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好”章邯抽出自己的双剑之一。
钦原摘下兜帽,平静地看着章邯挥下的长剑……春秋大梦,烟消云散。
月余后,废丘城楼终是插上了汉军的旗帜。
章邯卸下了楚军的白甲,换上了从前的影密卫装束,于六月六日,用另一把长剑自刎在帅帐之中。
陛下,罪臣皆已伏法。
大秦帝国,同归尘土。
鬼翎与张良番外
项羽死后,刘季立国,帝名为邦,意为安.邦.定.国,丰衣足食。
欲安国,必平乱。
那些本就不是真心效力汉军,或半路相随,或欲瓜分天下的势力便成了一颗颗毒瘤。
临江王欢、燕王臧荼、项氏利几,首当其冲的成了刘邦安国的第一步,且凡项羽旧部,无不受君王猜忌。
至于一路追随的异姓功臣?欲致其于死地,先有求必应,骄宠无度。
封侯拜将之外,金银玉器、良田绢帛、府宅奴仆更不在话下,就连刘邦唯一的女儿也嫁于张耳之子,君臣一家,一片祥和,百废待兴,共创盛世。
可风平浪静就是惊涛骇浪,人心不死,祸患永难消除。
“我回来了”男子将一壶清酒倒入渭水,以祭奠亡魂。
“先生到过长安?”见男子容貌十分俊秀,举止优雅,船家问道。
鬼翎浅笑着施礼,尽显温润持重,“非也,只不过常常听人提起长安繁荣风雅,神往已久。”
“那你可就乘对船了~”
见船家一脸骄傲,鬼翎虚心问道,“哦?还请船家指教。”
“小老儿我撑船十载,读的书虽然不多,可知道的事儿却不比你们这些后生少,这长安之所以能在几年内闻名天下,还多亏了三位大人物。”
闻名天下?喝~不过依仗秦川之势而已。
鬼翎向天略略拱手,以示敬意,“这第一位自然是当今的皇帝陛下,不知后两位是?”
刘季立国之时,曾问群臣他与项羽的区别,其中许多评价流传出去,便成了老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运筹幄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留侯大人是天下学子的楷模,能得如此评价,也是实至名归,不知第三位是?”
船家敬畏之情尤甚前者,又夹杂着些许惋惜,“是位女子。”
“女子?”
“是呀,随着夫君南征北战,照顾一家老小,几次三番为夫君豁出性命,最后”
船家话还没说完,便有人制止,“哎哎哎,老东西你不想要命啦?皇家的事你也敢说?”
“就是就是,这好不容易天下太平,我们平民百姓管那么多干嘛~”
“对对对,先生你可别听这老家伙胡说~”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船家赔笑着把船划过弯道,继而唱起了流传于长安街头巷尾的歌谣。
鬼翎大概听了听歌谣里对刘季及一干汉臣的赞颂,低头进了船舱休息,下面的路不会那么平缓了。
时值夏季,绿草如茵,宫墙内外一片姹紫嫣红,唯有皇后的寝宫仍旧冰天雪地,从去年秋天一直封冻至今,连开遍宫闱的莺莺燕燕,也透不进半点暖意。
悠长的小径上,戚莹牵着儿子从花丛中窜出,带着满身的芳香,撞得缓步而行的吕雉差点跌倒,“嘶~哪个不长……哟,这不是皇后娘娘么?”拂去裙摆上的花粉,漫不经心地道歉,“抱歉,妹妹忙着带如意去见陛下,没有瞧见皇后娘娘~”
“无妨”任凭戚莹气焰嚣张,吕雉始终举止端庄,进退得体。
戚莹屈膝伏礼,盈盈一笑,便胜过百花漫烂,“多谢皇后娘娘大度,妹妹一会儿见了陛下,定讨一份驻颜方,好让娘娘去去眼角额间的皱纹~”
“……有劳了”戚莹从未看清自己,更未看清吕雉,也不曾深究过吕雉究竟为何要忍耐这样挑衅。
傍晚,讨公道的人来了。
“拜……”
“都给我滚下去”提着裙子长驱直入,吕媭可不是什么善茬。
宫人们赶紧消失~
“插花插花!姐,你心可真宽啊,我听说今天在御花园,那贱人……”
“她是陛下亲封的宠姬,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吕雉人前纵容戚莹洋洋得意的离去,人后也维护得没有一丝怒意。
只是,不是每一个吕家人都能明白吕雉的用意。
从小生活在她保护之下,又被樊哙宠得无法无天的妹妹,自然人容不得别人这样欺辱她的姐姐,“姐,你怎么好赖不分呢?哦,你堂堂一个皇后,被姬妾欺负,还不许我说两句了?这样,你要是不方便出手,我去!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浪!”
“本宫既是皇后,就应该有容人之量,口角之争不过后宫常事,何须出手”将木棉花用作点缀,任由其余的花朵争奇斗艳,有些时候只要占据一席之地即可,无须耀眼。
吕媭气的语无伦次,“呵,只怕再过不久,你的皇后之位都要容出去了吧?”原以为满门荣耀,不想姐姐这两年越发软弱,“我就不明白了,那贱人外无亲族,内无近臣……”
吕雉拍桌而起,“谁告诉你吕氏在朝中有近臣?!”处理项羽旧部只是一个开始,吕家与多位开国功臣均关系匪浅,若再不收敛,只怕不是丢掉皇后之位那么简单。
“……”吕雉的猛然呵斥,镇得吕媭顿时哑言。
平复心态,吕雉继续插花,“走吧,管好你自己的嘴。”
“我……妹妹告退”纵使有一百个不甘心,吕媭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吕媭走后,吕雉并未立即召回被赶出去的宫人。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皇后娘娘果然聪慧过人~”继而,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即便与他有段距离,吕雉也未转过身去看投射在屏风上的身影,“全赖阁下所赐。”
鬼翎淡漠地笑着,毫不在意吕雉话里的埋怨,“她再得宠,也不过靠着一副皮.肉,只要你现在不动她和她的儿子,刘季就没有借口向你发难~”
“其他事我都可以忍,比这艰难十倍的日子我也不惧,可盈儿……”
“宣太后不也代子执政数十年?谁又敢说秦昭王不是一位明君?皇后何必急在一时。”
心下了然,吕雉也不再摆弄眼前的花瓶了,“阁下确定此法不会被人察觉?”
“绝对不会”殐里香搭配好以后,就算长时间放在室内,只要男女共处一室不超过半个时辰,便不会中毒。
“他……到底是我的丈夫。”
“呵”鬼翎近乎嘲讽地笑出声,“手足父兄都可以相残,夫妻算什么?你不要忘记,封后之时,诏书上的人,原本不是你,皇后娘娘~”
“娘娘,该用膳了”宫侍进来收起屏风的时候,殿内一如往昔的空荡凄清。
“太子呢?”
“……”宫侍低了低头,生怕伤了吕雉的心。
“说,本宫恕你无罪。”
“戚夫人说三殿下怕黑睡不着,请太子殿下……去……相陪几晚。”
陛下,你看见了么?我与你唯一的儿子,竟被人如此轻贱。
子文,我后悔,我真的后悔了。
吕雉心一沉,平静地吩咐道,“传膳,再将这瓶花送到陛下寝殿”共患难易,共富贵难,所谓同心同德,不过戏言。
夕阳西下里,一骑扬尘,绕过大道便不得不在兜兜转转的山间慢了下来,随着映入眼帘的景色越发朦胧,马背上的萧何倒是不那么着急了。
又走了一段小路,萧何干脆下来牵着马儿步行,或急或缓,微风细雨,青峰翠竹,直到衣物被雨珠微微浸湿,才见到隐在竹林间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