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倪伊斯绷着脸, 似乎想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可是不到三秒就绷不住笑出两个甜甜的梨涡:“好吧好吧,如果我真的还能看到这封信,那可真的够倒霉了。”
桑倪:“……”那她确实挺倒霉的。
幻象里的桑倪伊斯接着说:“万一, 我是说要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那么这封信就非常必要,听好了, 桑倪伊斯。阿伦塞尔勒。希雅,你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忆吧?答案就是这个。”
她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了几滴黑色的药剂:“放逐之水,简单点说就是一种假死药,三天内会使你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谁都看不出端倪,副作用就是再次醒来后会失去所有记忆。”
原来是她自己弄出来的乌龙!桑倪一时间感到无语至极。
“你现在一定在想,我怎么可能做这种傻事对吧?”桑倪伊斯仿佛是穿越了时间一样看透了自己的想法:“那也没办法,我也觉得你挺傻的,谁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干。”
桑倪:“……”我是被十年前的自己隔空打脸了吗?
“我还猜,你现在的心情一定不怎么好。”桑倪伊斯继续说:“那我就一次性把让你心情更不好的事一起说完吧。”
这是她自己没错了。桑倪默默地压下火气。
“第一呢,药剂作用是不可逆转的,所以你丢掉的记忆是找不回来啦。”桑倪伊斯一脸嘲讽的笑容:“第二,既然你选择了假死保命,肯定没能把那些想要我命的人全部干掉,那么你现在最好小心一点,他们随时都可能再次出现。”
“记住,桑倪伊斯,我管不到你的死活,但如果你回来后牵连到母后和暮尔的安危,我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是,你现在没有关于她们的记忆,但这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的理由,我想象过一个无牵无挂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孤独,冷漠,毫无怜悯。”
桑倪无言以对。
她说得没错,她从黑暗教廷逃出来之前不就是这样吗?
“不要让她们失望。”桑倪伊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叹息:“父皇对我还是挺不错的,但他更在意的是他的国家,至于瑞文利那个蠢货,别理他就行,差不多就是这些……接下来我把皇室,魔法议会和光明教廷的情况大致说一下,不明白的可以去问暮尔,她会告诉你。”
帝国皇室一直与魔法世家联姻,世家后嗣占了魔法议会的大部分席位,比如桑倪的外祖父,皇后的父亲,就是魔法协会的副会长。光明教廷则是会从贵族旁支中选择天赋较好的孩子,作为继承人从小培养,他们一旦选择进入光明教廷,就被默认为脱离了世俗的家族。
三种势力相互交错相互平衡,形成了帝国表面上稳固的局面,直到一个特殊的人出现。
这个孩子在出生之前就遭遇了千年难遇的日食,当所有人开始恐慌的时候,她又伴随着第一缕曙光降生,帝王在那一刻宣布了她的封号:晨曦公主,并以此命名了一座城市。
在满月礼上,十年不问俗世的教皇,大陆唯一的法圣阁下亲临,并传达了一条祝福的神谕:这个从黑暗中出生却带来光明的孩子,将会得到神明的力量。
她六岁生日时,按照魔法协会的规定参与了魔力测试,然后测出了百年不遇的全系魔法满天赋,协会里的药剂大师和炼金术大师抢着要收她为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有着最高贵的地位,最神圣的祝福,最完美的天赋,她伴随着光芒降临,面前是一片辉煌的阳关大道,终点却是谁也看不到的万丈悬崖。对于平衡已久的各方势力来说,她无论选择哪一方都会使三角崩塌,而有多少人嫉妒她的一切,就有多少人想让她跌得粉身碎骨。
“那么,你想好了吗?”幻象中的桑倪伊斯甜甜地笑了:“重新做回尊贵的公主,还是就此结束离开。”
“你这话问得不对。”桑倪摇头道:“我早已没有逃避的资格了。”如果她还好好活着,也许她还会为此犹豫,不一定放得下本来毫无负担的清闲生活。
但她已经真正的死了,死去的人是需要执念才能继续停留在这个世界的,而执念来源于深刻的情感。
有什么是比恨还要深刻的呢?
“那么,祝你好运。”幻象渐渐变得透明,直到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桑倪看着十年前的自己彻底消散,显得格外平静。
她把信封连带着记忆结晶一把烧得灰都不剩,仰面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她万分庆幸自己回来得足够低调,还一开始就拿稳了身体虚弱的人设,这样一来她的威胁程度就比过去下降了大半,只要明天魔法协会那边来检查和皇后举办宴会的时候继续保持,她应该暂时不会被针对。
至于她在这里立稳根基以后,再想要动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比我之前想得要麻烦多了……”她自言自语,抬手摸了摸自麻烦己眼眶的位置——看起来是是眼睛的地方,实际上却是两簇魂火。
瑞文利只是一个被怂恿出来的靶子,可能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真正算计这些事的另有其人。
会是谁魔法协会还是光明教廷甚至是洛南联邦和龙之帝国,都有可能参与。
“罢了,来日方长,走一步看一步吧。”桑倪嘀咕着坐起来,在门房门上布好反监察咒语,象征性地换上了侍女准备的丝绸睡裙,接着拿出她之前收集到的远程传送卷轴灰烬,尝试着分析其中残余的魔力回路。
而此时的魔法协会,也收到了皇室的消息。
协会长克洛普。韦纳正在用晚餐,皇家使者恭敬地禀报完消息:“……就是这样了会长阁下,陛下希望您明日来看看公主殿下的情况。”
韦纳叹息一声:“当然,我会去的,可怜的公主殿下,她一定在外面经历了不少磨难吧。”
使者一脸黯然:“是啊,她看起来过得并不好。”使者是看见了公主进宫的,一身平民打扮,衣料比皇宫里的下人还要普通。
“我对此深感抱歉。”韦纳眼中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听说艾德蒙也要去”
他口中的人是艾德蒙。巴肯尼,皇后的父亲,魔法协会的副会长。
使者迅速回答:“是的,他也很担忧公主殿下的情况。”
韦纳笑了笑:“当然,他毕竟是公主殿下的外祖父……我明日会与他一起进宫。”
果然,皇帝还是对当年的事起疑心了,不过也没什么,毕竟为了他的皇位稳固,有些事就不得不牺牲一下。
比如,一个过于优秀的继承人。
光明教廷内部的教皇殿中,一个身穿白底金绣长袍的老人正面对神像而立,他并没有做出祈祷的姿势,而是有些漫不经心地翻看手里的忏悔录。
佩罗戴尔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教皇阁下。”他一丝不苟地行礼,对教皇的消极怠工熟视无睹。
毕竟在见过这位大陆第一法师在大弥撒上偷吃零食,换上平民的衣服跑去菜市口买麦芽糖,每天早会借着胡子和眉毛遮挡打瞌睡等等一系列操作之后……看到他面对神像不敬已经不算什么了。
“唉,是佩罗大统领啊。”教皇笑眯眯地打趣他:“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望我这个老人了?”
佩洛戴尔一脸淡定:“教皇阁下,我每日早晨都会来教皇殿汇报。”可是教皇一般都是半梦半醒地不停点头以求迅速打发他走。
教皇轻咳一声:“唉,人老了,耳朵不太好使……”
佩洛戴尔:“……”不,您只是懒而已。
虽然教皇看起来不怎么着调,也不参合教廷内的大部分决策,但实力决定一切,法圣足以碾压大部分心怀鬼胎的存在。
“听说你把把小公主送回宫啦?”教皇问道:“我还以为你会留她在教廷多住几天。”
“公主殿下有自己的打算。”佩洛戴尔垂眸。
“是这样啊。”教皇摇头:“唉,我还想留她下来看看,听说她现在身子不怎么好。”
佩洛戴尔身子一僵,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如果他早知道是这样……
“不过这样也好。”教皇接着感慨:“她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凡希里给她送了东西,她原封不动都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