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身处九天琉璃瓶中,更身处五行阴阳阵。又面临天劫,就现状而言,她或许极为不利。但是又何尝不是个机会呢?
她飞身而起,不停地躲避着劈下的道道惊雷。天雷三十六道,只要能扛过去,就可成功度过第一劫。
天雷自天而发,如今她身处九天琉璃瓶中,却也可以迎面而至,还真是顽强啊!她闪躲二十次有余,每次天雷都是贴脸而下。
在耗费了巨大体力与灵力的情况下,苏九衣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第二十七道天雷,竟直直劈在脚上,她一个跟头栽了下来,翻滚数圈才停下来。
“还不够。”苏九衣咬咬牙,在下一道天雷劈下的时候,就着地翻滚几圈避开。
第二十九道,第三十道,第三十一道。
第三十二道,她着实避不开,便凝聚灵力,硬生生抗下。地面凹陷出一个大坑来,她衣衫褴褛,头发飞乱,浑身脏兮兮的,怕是连个乞丐都不如。
第三十三道,她根本就没有挪动的力气,也仅剩下些许微弱的灵力。别说扛了,她能站起来都算不错了。
第三十四道下,她只能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取出宗陵交给她保命的符。“宗陵,对不起你这次了。”口中念念有词,启动着灵符,将天雷的伤害,全部都转移到灵符之上。
灵符被天雷点燃,虽抗下伤害,却也燃烧殆尽。
“还有两道。”苏九衣抹去嘴角的血迹,抬头看着天空。
三十五道天雷下,苏九衣硬生生遭了这道惊雷。贯穿胸腔的疼痛,竟硬生生把她体内晶石剜出。灵力的流逝,血液的流失,四周变得冰冷,明明只差一点,她就可以成功。
苏九衣艰难地伸出手,摸上惊雷所击之处,除了她硬抗的几道。整整三十道都打在了同一个地方,渡神劫的天雷,即便是九天琉璃瓶这样的圣物,也该承受不住才对。
苏九衣艰难地摸上瓶身的裂纹,明明只差最后一点。当生命流逝过后,她才知道,在天劫面前,她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毗罗九重梦,在梦中,竟也会遭遇天劫。
苏九衣手无力地垂下,失去最后一丝生机。
就在此时,但见恶臭腐水之中,突然腾飞一条黑漆如墨的蛟龙。蛟龙之上,站着一人。铁甲银兵,顾明承所持佩剑,似乎与以往不同,竟隐隐约约瞧出些凄凄森骨剑的模样。
顾明承飞身而下,一手扶起倒下的苏九衣,匆匆施法,困住即将飞散的魂魄,行为果断,神色冷绝。但见本该散去的风雨雷电,再次聚集,三十六道天雷下。顾明承生生替她扛了这一道。
顾明承将佩剑插在地上,黑蛟在空中盘旋,时而发出些嘶鸣。顾明承将晶石握入手中,本该重新注入苏九衣体内,以死起生,然而他却一口吞了下去,以自身灵力融合。顾明承盘腿而坐,将半生灵力全渡给了苏九衣。
“幸好及时锁住你的魂魄。”顾明承将她轻轻放在地上,如今的他,根本就算不得是顾明承。至于他究竟算是谁,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顾明承单手握剑,剑尖直指裂痕之处。但闻一道碎裂之声,九天琉璃瓶应声瓦解,碎成一地琉璃渣。
与此同时,黑蛟腾云驾雾,猛地将剩余腐水吸入腹中。对于生自地渊的他,自然是无所惧。“你的恩情我已还,你好自为之。”留下这句话后,黑蛟离去,不留身影。
看着地上迟迟未醒的苏九衣,顾明承不隐担忧神色。“看来得委屈你一下了。”顾明承再度施法,以上古禁术将两人命力强行捆绑在一起。一旦成功,他们便再也解不开彼此的羁绊,用着同一条命,过着不同的生活,同生共死。
“百里,百里……”苏九衣自噩梦中惊醒,“我竟然没死。”看着守护在侧的顾明承。“顾明承,你没事?”
“我没事。”
苏九衣难以想象一个凡人掉进腐水,还能完好无损地或者出来。“难道说又是幻象?或者说你也是叶红莲假扮?”苏九衣立刻提高警惕。
“不是。”顾明承无奈。
“好了,我知道是你。”苏九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站起身来。看着四周,已出九天琉璃瓶,却还在五行阴阳阵中。“不过阿貘还在叶红莲手中,我必须救他回来。”
顾明承拉住她的手,“你大伤未愈,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阿貘……”阿貘现在生死不明,她很是担心。
“我会救他,信我一次。”顾明承格外认真的神色,让苏九衣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
“顾明承,你究竟是谁?我发现你身上藏着太多秘密。”苏九衣无奈,对上他的目光。“明明只是个凡人,却能安然无恙地从腐水里出来。明明只是个凡人,却能使用我这把认主的剑。明明只是个凡人,却能替我挡了天雷,救我性命。顾明承,你敢说你只是个凡人吗?”
“顾明承是,我不是。”顾明承看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说出这句话来。
“你不是顾明承,那你是谁?”苏九衣警惕,绷紧神经,同时大脑思索着应对之策。
“在未觉醒之前,我是顾明承无疑。可觉醒之后,我也是苏合。”顾明承看着她。
“苏合?”听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苏九衣只觉得头痛欲裂,似乎有什么记忆片段在突破某种禁锢,拼命地往外撞。
苏合是谁?为什么她想不起来?她踏入红莲业狱梦境,难道不是从巫山木屋开始的吗?苏醒时刻身旁的尸体,又是谁?
她连蓬莱的记忆都能想起来,为什么想不起巫山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问罪
“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你只需记得我不会害你。”顾明承认真许下承诺的模样,竟让苏九衣觉得心安。
“若有一日我发现你骗我,我定会亲手取你的性命。”苏九衣一把拔出顾明承的佩剑,剑尖直指。
“好。”顾明承未动。
苏九衣将剑一收,剑身闪烁一下光芒。如此,她方才仔细打量这把剑。“我的森骨剑竟会被这剑吞噬?”她难以置信,又仔细探查一番。果真如此,难怪她如何也召唤不出凄凄森骨剑来。
“对不起。”是他害的,若苏九衣有剑在手,是否应对天劫便不会受伤至此。
“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你吞的。”苏九衣抚摸剑身,手指过处,剑身自带的花纹显示出来。一瞬间,她又忽然明了,自嘲一笑。“原来如此,是我小看了这把剑。”
顾明承未开口,只静静地站在一旁。
“先前残破不堪,我还只当是把凡剑,原来另有乾坤。此剑名曰佩离,乃神游太虚境的太清真人以日月为铸,竟会在你的手里,你还真是仙缘不浅啊。” 苏九衣将剑扔回给他,拍拍身上的尘土。
顾明承无奈叹息,“我们出去再说。”心知她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暂时的信任也不过是出于救命恩情罢了。
顾明承单手握住佩离剑,剑锋所指之处,被撕开一道裂口。五行阴阳阵破。
顾明承与苏九衣出阵之时,皇陵外只有玄冥一人在。黑袍玄衣,冷面银眸。看着两人出阵,他笑了。“顾明承,你终究还是毁了师尊的心血。”
“玄冥,我们俩的恩怨,为什么要牵扯无辜之人?”顾明承冷声问道。
“只要是与你相关之人,便不是无辜。”玄冥目光阴冷,自他而始,向四周漫延阵阵寒气,三尺寒冰,冻绝一切。
顾明承将苏九衣护在身后,苏九衣自觉往后站,他们俩的个人恩怨,她不便插手。
佩离剑插入地中,所护之处,丝毫无损。双方对上,谁也不肯相让。玄冥未尽全力,顾明承也担心损毁皇陵,不愿全力而行。
“国师,顾将军,陛下传召。”陛下萧瑾衔身边的内侍洪公公恭敬地站在一旁,出声打断两人争执。
闻声,两人不约而同停手。玄冥甩袖先行,不愿与顾明承同行。
洪公公脸上不变笑容,“苏姑娘也请一起入宫吧!”
“我也去?”苏九衣先是一惊,又呵呵笑了两声。“我是真不想见你们那位陛下。”
“苏姑娘说笑了。”洪公公闻言,不喜不怒,仍旧是那万年不改的笑容。
“我还真不是说笑。”苏九衣虽不想去,但看在顾明承的面子上,还是勉为其难地跟着一起去了。万一惹得那个什么陛下不高兴,公报私仇,找宁华他们麻烦就划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