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惊讶:“她就这样跟您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奶娘含笑点点头。
杨氏也笑了:“果然是个快性的姑娘。那这样,多给她些金银吧。她救了我和良哥儿母子,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奶娘点头附和。
顾希音给杨氏拆线后,顺便请辞。
“今日都三十了,要回家过年。”顾希音如是说,“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夫人您照做就行。您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随行也有大夫在,足够了。”
杨氏愣了下,随即笑道:“我都过糊涂了,忘了今日过年。嬷嬷,把东西拿来。”
奶娘捧上来一个红漆雕花的匣子,站到顾希音身边。
“希音,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谢谢你对我母子救命之恩。”
顾希音没有推辞,落落大方道:“如此便多谢夫人了。”
看她如此痛快,杨氏脸上露出笑意:“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不是个扭扭捏捏的。”
顾希音但笑不语,心里却想着,她一来没有白白干活的道理;二来也不想清新脱俗被记住。
因货两讫,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顾希音捧着匣子要告辞,杨氏道:“我让人去套马车送你,你且再听我说几句心里话。”
顾希音道:“马车就不必了,我的那个……他在外面客栈等我,我要去找他。”
她低下头,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娇羞。
与其藏着,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反而能打消她们的疑虑。
果然,杨氏听了她这番话,笑着啐了她一口,态度亲昵:“你这个不知羞的丫头。亏我之前还说要把你带回京里,送回侯府,让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你回去。现在看来,真是我一厢情愿了。”
顾希音笑道:“那您可得大发慈悲。我这样的回去辱没了人家门楣,说不定一根绳子就给吊死了。”
“呸呸呸,大过年的,不许说那些话。”杨氏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坐,咱们说几句悄悄话。”
顾希音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还是虚虚地靠坐过去,平静地等着靴子落地。
奶娘做了个手势,带着屋里的丫鬟鱼贯而出。
“顾姑娘,”杨氏低头看着顾希音手中的匣子,“这里面的东西是我送你的。我们家将军,还会另有一份谢礼送上。”
顾希音淡淡道:“多谢夫人和将军。”
这个银子,可不好拿,总觉得像封口费,尤其杨氏这份。
杨氏把修长白皙的手搭在她手背上,虽然顾希音很爱惜双手,但是一双常年干惯了活计的手和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实在没办法比。
顾希音垂下眼睑,眼神就放在两人手上。
“如果将军问你稳婆的事情,还请姑娘帮忙周旋一二。”
顾希音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杨氏。
那是要害她的人啊!
杨氏面上露出苦涩之色:“那两个稳婆,是我母妃给我的。虽然知道有问题,我也不能打她的脸。她的处境,已经很难了……”
顾希音联系前后从她口中听到的话,顿时有了几分了然。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深宅大院,这经就更难念了。
“一定是有人从中作祟,想要给她使绊子。”杨氏脸上的苦涩渐渐变成愤怒,“我回去之后一定揪出魑魅魍魉!只是在将军那里……”
顾希音轻声道:“将军若是想问,何必等到现在?”
杨氏一震。
“夫人,我再多说一句,您别嫌弃。”顾希音道,“既然是夫妻,有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您的委屈,您的担忧,您的愤怒……何必隐瞒,何必要猜来猜去的?”
说完这话她挣脱了杨氏的手,站起身来屈膝行礼道:“但是将军若问,我知道该怎么说了。夫人,时间不早,我得早点走了,否则我担心,他担心我。”
杨氏点点头,眼中露出几分真心的舍不得:“以后若是到京城或者西南,一定要来找我。”
顾希音笑着点点头,心里却不认为还有这样的机会。
她抱着匣子走出门,奶娘往外送她出二门。
“多亏了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老奴也没齿难忘。”
“嬷嬷客气了。您膝盖的伤,按照我给您的方子调养,能少受些罪。”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来到了二门处,然后齐齐停住了脚步。
那里,站着卫五郎。
卫五郎先开口了。
他说:“嬷嬷你先回去,我和顾姑娘说几句话。”
奶娘迟疑了下,看了顾希音一眼,到底不敢说什么,行礼后转身慢慢离开。
“你跟我来。”卫五郎开口,眸光中似乎带着隐隐的冷冽。
顾希音心里一沉,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沉默地跟上了他。
第95章 揭穿
顾希音被卫五郎带进了外院的一间房中,看着宽大的书桌和上面悬挂着的墨迹未干的笔,她猜测这应该是卫五郎的临时书房。
卫五郎走到书桌后坐下,拉开了距离,眼睛直直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顾希音。
顾希音被他幽深冷厉的眸子盯着,心里发毛,却挺直了腰背,没有露出丝毫胆怯之色。
无欲则刚,她心虚,所以害怕。
越是显贵,她越是心虚,不是因为他们的地位,而是担心让徐令则暴露。
卫五郎的手状似无意地搭在桌上,两根手指敲击着桌面,一时之间,静默的房间中只剩下这单薄的声音。
顾希音顿了片刻,走到窗前把窗户微微推开一条缝,深吸一口气,这才道:“卫将军找我,难道就是为了相顾无言的吗?”
卫五郎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道:“我答应顾姑娘的诊金还没付,不能做失信之人。”
他拉开抽屉,掏出一张银票模样的纸张,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抵在桌面上往前推了推。
顾希音虽然知道他别有用心,但是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也没有更好的破局之法。
所以她顿了下,缓步上前,伸出手来。
卫五郎突然发难,伸手向着她的脸,大巴掌拍过来。
顾希音:“……”
她信手一甩,白色的粉末顿时弥漫在空气中。
刚才她去开窗,正是为了背对着他,偷偷把粉末藏在手中。
她既随身带着药箱,药可是不缺的。
出乎她预料的是,卫五郎竟然只是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然后大概吸入了粉末,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给我下的什么药?”卫五郎咳嗽半晌,吐出口中的白沫,怒目相对。
“一点儿会让人身体发痒的药而已。”顾希音毫不惧怕,针锋相对,“我竟不知,名满天下的卫家,也会出现你这样的登徒子!”
卫五郎觉得浑身都开始刺痒起来,道:“你以为,我是轻薄你?”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脸色突然变得更黑。
顾希音不解其意,但是依然毫不退步:“你本意若是想打我,对于你这样恩将仇报的人,我这样对你,你也不冤枉!”
“你……”
“我怎么了?”顾希音冷冷地道,“有事说事,动手动脚的算什么!”
竟然这么牙尖嘴利。
是了,之前他已经领教过了,现在只是又重新见识了一遍而已。
卫五郎忽然冷笑,指着雕花架子上的铜盆道:“你的脸脏了,那里有水,去洗洗。”
顾希音浑身一震。
她忽然就明白过来卫五郎为什么今日有如此反常的举动了。
他怀疑自己易容了!
其实这怀疑的种子应该是自己替杨氏接生那日就埋下了。
这男人一直不动声色,说不定还暗中观察,终于等杨氏安然无恙后才发作。
刚才,他应该是想看看自己脸上有没有东西,但是被自己一闹,手上沾上了药粉,也就无法辨认了。
顾希音反应极快,道:“区区小事,也值得卫将军如此费尽心机。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易容了,怎么了?我是没救你妻儿,还是害了你手下任何一个人?”
卫五郎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刚才有一瞬间,他明明看到她慌了。
可是那瞬间太快,快到他几乎以为看错了,因为下一个瞬间,她就变成了这般凌厉的模样。
顾希音继续以攻为守:“我一个姑娘,没有任何家族庇佑。长得恰恰还不错,如果我不保护自己,下场会如何,你这样高高在上的将军,如何会考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