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利的弓/箭会射/穿他们的头/颅,那样的痛苦……
天泽没想到号称百越最勇猛善战的乌许都已退缩,何况旁人。
他怒不可遏,揪起乌许的衣领:“现在逃走,犹如丧家之犬!”
溃败的军队只会引来更凶猛的追击、更惨烈的屠杀,所以还需要有人留下抵抗。哪怕死,也要让他们产生畏惧,不敢追杀更多的百越人。
乌许攥着拳头,喃喃道:“你真的疯了。”
很快,他大力推开了天泽。
火光映在乌许狰狞的脸上,十分骇人。
“你自己送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我们给你陪葬!”他指着驱尸魔等人:“你平时把这些属下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现在也舍得让他们陪着你一起死吗?”
天泽还是让乌许他们走了,也遣散了自己的属下。
乌许不敢留下决战,他敢。他是百越的太子,有着自己的骄傲和责任。
至于其他人,他不强求。
众人都想着保留实力,说了一番效忠的话后纷纷离去。
天泽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只有阿灵坚决地留了下来,从头至尾没有生出过半点离开的心思。
“你不走?”
“不走。”
她站到天泽身边,冷眼看着寨子里,百越王指挥姬妾们收拾财物逃走。
新的家园也留不住了。与其毁在中原人手里,倒不如先处理掉它。
她放了火,营地被大火吞噬。
“您说过,只要学了巫术,我永远不能离开、不能背叛,除非死。”
天泽知道她的心思。
她是一个很坚韧的姑娘,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头。
她长得漂亮,不知道多少男人向她示好,她也不曾接受……
“你还当真了,”他自嘲地笑了下:“吓唬你的而已。”
这话他似乎对每个下属都说过,到最后,只有她听了进去。
别人多半跑得毫不犹豫。
天泽觉得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把她领了回来。
起码到了最后,还有个人陪着他,做最凶险的事。
阿灵想拍拍主人的肩膀,又缩回了手,只道:“我会陪着您,永远。”
这是她人生的唯一乐趣了。
无双鬼在林中奔跑,终是不舍,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营寨化作火海,焰灵姬和主人并肩站在那里。
追兵已经来了,是那个血衣侯。
他们在对峙,不知道主人会不会胜出。
希望是很渺茫的。
百毒王喊了他几声,无双这才转回头,继续踏上逃亡之路。
总会重聚的,他想。
只要主人召唤,不管身在何方。
番外:儒与侠
“你是个剑客,”年轻的男人捏住女子的手腕,摇摇头:“我已看出,你又何必再伪装?”
伏念是来游学的。
从桑海到莒城,再到临淄,他一路上不知道管了多少“闲事”。
儒家弟子,当以仁为先。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他若不外出游学、看尽百姓疾苦,又当如何劝诫君王?
每个行业、每个地方他都去了。
陪着街边乞丐,观察他们行讨;下田,帮年迈的农户夫妇耕作;带着小圣贤庄的名帖到军营拜见,跟着穿甲胄巡城一日……
直到这日进了歌舞坊,一个其中女子靠卖艺、讨好为生的地方,再次管了闲事。
给他倒酒的那名女子是个剑客。
虽然她没有杀意,只是斟酒。可既然碰上了,他就要管。
却邪抬起自由的那只手劈向伏念手臂,伏念挡开,她不欲缠斗,又以肘顶向伏念面门。
伏念察觉到她的气急败坏,本可抵挡,却直接松手放开了她。
他不过管个闲事,何必生死相搏?
却邪退开两步,时刻准备用内力将藏匿的剑取来,和这个多管闲事的年轻人过两招。
“你在这里潜伏,一定是要对什么人下手,”伏念坐着不动,继续道:“你的背后还有人。临淄王侯贵胄众多,你的目标不是普通人……”
话真多。
却邪见自己被识破,也懒得同他故作友善。
“你的话太多了,”她关严实房门,背对着伏念:“我可以帮你安静一点。”
换做普通人,定要被这架势骇住。
可惜伏念不是普通儒生。
“在下无意冒犯,”他面不改色地站起来,拱手行礼:“还请姑娘不要计较。”
却邪尚未来得及发难,只见伏念直接走到她身边,大力推开门,飘然离去。
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还是个脸皮厚的儒生。
任务尚未完成,却邪不欲惹麻烦。她暗自记下这个仇,打算来日再报。
她不喜欢杀人,但是,很喜欢捉弄人。
她的小徒弟从小到大不知道被捉弄了多少次,总是叫苦不迭。
却邪的目标是齐国大夫冯宽。
此人联络了各地商会,暗中抵制秦商。罗网主人吕不韦是商人出身,至今手里仍有不少生意,为此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她的任务是暗杀冯宽。可是上次那个儒生一闹,她担心身份提早暴露,只好换一张丫鬟的脸留在歌舞坊,静待时机。
冯宽对齐国来说并不是个忠臣,背地里拿钱的肮脏事干了不少。此人小心谨慎,唯一的弱点是好看歌舞,每个月至少都要来歌舞坊一次。
杀掉冯宽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他的死与秦国无关。
舞姬受辱杀人,或是小厮不满长期苛待对主人下手?随便哪种都好。
冯宽月底时到了歌舞坊,就在却邪准备动手的时候,变故再生。
吵嚷的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舞姬们停下动作,众人齐齐地看了过去。
是上次那个多管闲事的儒生。
却邪叫不准他的来意,只好按捺不动。
事情的走向却是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看着温润的儒生,竟是站在那把冯宽从头到脚骂了个遍!说骂也不太对,是不带脏字地对着冯宽“点评”了一番。
大致意思是他纵容家奴行凶、默许富商欺压小贩,百姓敢怒不敢言,伏念自己却要替□□道。
末了,还一脸鄙夷地拂袖嘲讽:“阁下这样的人,也配在朝堂为官吗?”
却邪对此叹为观止。
她从前只以为文人儒生尽是些酸朽的家伙,没想到今日见到了字字珠玑的儒生,竟是比用刀子杀/人来得都舒爽。眼见着冯宽那张老脸一点一点阴沉下去,又不好当着众多人的面发作……
伏念根本没用人“请”,说完那些话后自己背着手,同上次一样施施然离去。
这就是动口不动手的儒家了。
冯宽被搅了兴质,也无心再看歌舞,不久后面带愠色离开。
错失了这次机会,说不准又要等上许久,无聊。
却邪易容成贵族公子,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而出,在街上横晃。
很“巧”地碰上了伏念,见他站在商贩的铺子前慷慨陈词、亮明身份,表示已经以儒家小圣贤庄的名义上书齐王,弹劾冯宽,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能替大家讨个公道。
小贩们拍手叫好,有给他送瓜果的、送银钱的……伏念一一婉拒了。
“分内之事,诸位无需客气,”他朝着众人行礼,嘴角还挂着笑。
毕竟,这是一件让人很有成就感的事。
不知为何,却邪心中生出羡慕。
她作为杀手,向来是见不得光的。就连自己的真实面目都不能示人,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
这儒生可真厉害。
但却邪敏锐地察觉出,暗处有些人在蠢蠢欲动。
是夜,伏念居住的客栈旁,小巷中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却邪的单方面屠/杀。
冯宽派来的那些人跟了伏念一路准备下手,却不想,被却邪先一步处理掉。
身手不怎么样,胆子倒不小。
却邪收回剑,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冷冷一笑,准备离开。
她很少和目标以外的人交手,不是怕他们,而是嫌浪费时间。但这次,她觉得很有趣。
自己救了那个儒生一命,算是……当了一次侠客吧?
真是奇妙的感觉,难怪世人多仰慕侠者,这种奇妙的感觉真是不错。
楼上的窗户突然开了。
伏念探出头,赞赏地笑道:“女侠好身手。”
他已经在上面偷偷看了许久。
“女侠”这个称谓,让却邪觉得自己在被嘲讽。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为什么给人落下打趣儿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