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若是他带回去个“替身”的消息被公主知道了，那场面……他想都不敢想，只知道自己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不是王离，是他那个义弟，”南宫铨凭空比划了一下：“通武侯的义子！那小子家人是韩夫人的陪嫁，他当年能被通武侯看上也是韩夫人促成的，他自然认得。”
那就好。
章邯心想，反正有个替罪羊在，若是公主怪罪，就把传播假情报的罪魁祸首推出去挨骂。
影密卫与调来的东郡守军拔营之时，晓梦倒是先一步提出离开。
“大师，这是……”
“我与逍遥子还有一笔帐没有清算，”晓梦甩了下秋骊剑柄上的拂尘，转身便走：“告辞了。”
道家名剑雪霁还在逍遥子手上，在数月前她与逍遥子论道时也说过，将会在太乙山观妙台举行一场比试，当着人宗弟子的面夺回雪霁的执掌权。
那时，道家人宗将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
这场比试将见证分裂数百年的道家天、人两宗再次合而为一，她要早些赶回太乙山准备。
章邯心知留不住她，只能回礼告辞。
不知为何，心底却生出些许不舍。
咸阳，嬴欢难得出宫，正和胡亥在街上闲逛。
她已经及笄了，听说大姐姐十三岁的时候便嫁了出去，那她，多半也快嫁人了吧……
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父王也没再得过孩子，胡亥就是最小的那个了呢。姐姐们都出嫁了，就连比她小些的两个妹妹也订下了亲，偏偏自己的婚事还没个着落。
“姐姐，你不开心吗？”胡亥眨眨眼，悄声道：“是不是想嫁人了？”
被人戳中心事，嬴欢有些不好意思，随手在街边挑了个物件，吩咐人付钱转移话题。
“别躲呀姐姐，我之前听到些消息了的！”
胡亥异色的双眸闪着兴奋的光芒，似是在引诱嬴欢同他打听。
消息？什么消息？
嬴欢实在好奇，便硬着头皮问了。
“通武侯前些日进宫拜见父皇，我恰好在外面等父皇传召，也听到了些内容。通武侯，其实是来替儿子求亲的……”
“安庚哥哥？”嬴欢闻言瞬间大喜，又羞涩地别过脸去。
安庚哥哥去了东郡，已经很久没回来看她了！她还以为安庚哥哥忘了她……
不过，如果父皇能同意她嫁给安庚哥哥，她一定立马回去准备嫁人！
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两情相悦，天赐良缘！
胡亥瞧她这样子很是不忍，却又不得不提醒她：“姐，是……上将军。”
王安庚自己有亲爹有亲娘的，哪里轮得到通武侯操心他的婚事？姐姐这是太想嫁了吧！
“什么？”嬴欢立时垮了脸，垂着头不说话。
她知道，父皇一直看不上安庚哥哥的家世。
西娘年纪大了，前些年就出了宫，和丈夫家人一起过安稳生活。安庚哥哥有出息，他家的汤饼铺也不用支，全家安心过日子就是了。
安庚哥哥虽然受父王任用，那也多半是看在母亲和通武侯的面子上。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那样的家世怎么配娶公主呢？
她姐妹的驸马们，不是重臣之后，就是将领之子。再不济，也是个官衔低些的士族子弟。
安庚哥哥家里往上数三代，不是商人就是小工，母亲更是被卖到宫里当过奴婢的……
怎么看，她都不会被父皇嫁过去。
“上将军他也挺好的，”胡亥见姐姐沮丧，连忙轻声安慰道：“王家底蕴深厚，祖孙三代屡受父皇重用，王离将军更是年纪轻轻官拜上将军，他又曾对姐姐多番示好、情根深种……”
嬴欢沉着脸，语气颇为嫌弃：“年纪轻轻？他比我大了近十岁呢，哪里年轻了？”
王离都快二十五了还没娶妻，她要是嫁过去，说不好日子没过两天，人就没了！
胡亥心想王安庚只比上将军小了一两岁，也不见姐姐你嫌弃王安庚……但这话他不敢说，怕挨姐姐的骂。
“那什么情根深种你也别乱说，不就是那年……哎呀算了算了，不说了，回宫吧！”
好不容易出来玩，心情都被王离给搅没了。
嬴欢转身就走，丝毫不做停留。
“姐，不逛了吗？”胡亥问。
嬴欢气哼哼地答：“逛什么逛？回宫！”
都要被父皇嫁去王家了，她哪还有心情逛街？
幕后之人谈交易，主动现身见章邯
流沙等人正在研究下一步的计划，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进了小院，停在紫女房间的窗框上。
紫女取下绑在鸽子腿上的帛书，神色愈发凝重：“章邯调集了东郡上万守军，正朝这边而来，似乎……在找什么人。”
章邯身为影密卫统领，向来只听嬴政的命令。他这样大肆寻找的人，一定是嬴政要找的。
那些帝国的叛逆分子，也不值得这样的场面。所以他们在找的是……
“在找我，”青鸾皱着眉头，很是不解：“可是斗篷被射落后，在场的只有掩日、田赐和王离，他们是怎样认出我的？”
掩日不是王贲，她确认过了。田赐和王离更是从未见过她。
又或者，是内奸用他们没有查到的方式泄露了消息？赵雪见过她，这样解释的通。
姬一麟看出她的想法，笃定道：“我盯得严实，很确定清掉了她留下的全部痕迹。”
“章邯的人，距此还有多远？”卫庄捏着指节，脑中飞速思考着问题的所在，以及该如何解决。
“不清楚。这封信发出时，已经距连云山不足五十里……”
如果白凤还在山上就好了，可以让他驾着大白鸟下去侦察一番。只是高渐离认为救出困在蜃楼上的巨子要紧，白凤和盗跖早已赶回桑海、乘鸟到海面上寻找蜃楼的踪迹去了。
“先加强防卫，”卫庄沉吟片刻，吩咐姬一麟：“让百姓做好迁移的准备。”
如果真的被章邯找到蛛丝马迹，此地决不能久留。
青鸾心里揣着事，打着去溪边捞鱼的借口出去散心。
章邯是冲她来的。
大家难得在亡国后过了十几年安生日子，若是累得连云山被波及搜查，她实在是于心不忍。何况韩广的身份一旦暴露，一定会和其他那些韩国贵族一样遭到囚禁。
太危险了，韩广还是个少年，不该承受这些。
“韩夫人。”
这个熟悉又久违的称呼，让她心跳得慢了半拍。青鸾手上凝了寒气，转身循声看过去。
那人抱肩靠在树干上，刘海挡在面前，遮去了眼中的情绪。
“是你？”
高渐离侧过脸，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是我。”
当晚下了雨，雨声淅淅沥沥吵得人心烦，大家早早便睡了。
青鸾披着蓑衣、头戴斗笠走出了房间 ，径直来到关押雪女的柴房门口，掏出钥匙轻轻解了门上的锁。
雪女被她用布堵了嘴，揪着绳索出了柴房。
高渐离用药迷晕了与他同住的大铁锤，带着剑出门，三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小院里。
快到山脚时，青鸾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高渐离问。
他的手一直按在剑上，似是在提防她后悔。
“前面有人，我去和他说一声……”说完便施展瞬影术，迅速潜入黑暗中。
姬一麟正打着瞌睡，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先听我说，麟儿。墨家的奸细有两个人，赵雪只是给罗网递消息的，给影密卫通风报信的人，是高渐离……”
也真是奇了，这对知己恋人各为内奸，却又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两个奸细，是流沙没有料到的。他们的目光全都停在了放蜘蛛的赵雪身上，却忽略了高渐离。
高渐离比赵雪谨慎得多，又深谙谈判之道，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我今夜和高渐离走，章邯找到我后应该会放缓搜查的速度。明日一早你就去找我哥哥，让他带着大家离开这里，再找新的地方……”
这是他们的交易。
放赵雪离开，青鸾跟着高渐离主动去找章邯，为连云山百姓撤离争取时间。
“你不能回去！”姬一麟的情绪有些激动，紧抓着青鸾的手：“你骗了嬴政这么多年，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没事，我这十几年本就是偷生而来的。而且，我真的太想阿媛了……”青鸾不禁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