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情绪像潮水一样猛压过来,让人透不过气来,贝拉米逐渐超出自己的负荷极限,过热下的光子芯旋转成一片看不清的光轮,整个逻辑系统在崩盘的边缘,脑海中一片鲜红的警告。
不要死。
求求了,宋飒,不要死。
贝拉米猛地转过拐角,漆黑一片中瞳孔急剧放大,拼命的搜集周围的光线。
微弱的光线涌入她的眼睛,逐渐平息的运动系统开始恢复处理听觉信息。
“哎哟刚刚打我的时候你不是狠着吗!现在知道喊大哥了,谁他妈是你大哥啊,喊两句爷爷来听听?”
“爷……爷爷。”
“爷爷个锤子爷爷,我没你这么丑的孙子!”宋飒破口大骂,一屁股坐在瘦子的身上,鞋底碾着他的脸摁在全是灰尘的地上,瘦子扭曲的脸发不出标准的音来,只能含糊不清地求饶“爷爷爷爷”,跟个要命的葫芦娃似的。
宋飒另一只脚闲着,把地上的屏幕跺得稀巴烂,扭曲的画面在柔软的屏幕上变形泛花,最后闪了一下消失了。
“怎么样心疼不,”宋飒还不忘关切一下爬不起来的胖墩,“我看这好像是诺瑞克的新发布的产品哦好可惜哦……恩?”
他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快到几乎连成密集的一片,他抬头看向巷口,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从旁边窜出来,然后是刺耳的急刹,身上掉下来一个沉重的人形包袱,被随手甩到一边,在地上抱着头发出尖叫。
“哟,”宋飒咧嘴笑,“贝拉米。”
贝拉米愣住了,尚未平息的仿生血汹涌地冲击着脑部,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你啊你啊,”宋飒用脚底亲切地拍了拍瘦子的脸,“你当我格斗课满分都是白拿的哦?我当时可是全校的陪练,高三届的学长都打不过我,是专业的好伐?随随便便搞两个人就来打我。大爷一米九的身高是你们当饭吃的?”
这群人居然真把他当软柿子捏,笑话,他宋飒看起来像是好欺负的吗?
宋飒鼻子哼了一声,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我不是吹,你再来三个我也能打,支走贝拉米就能为所欲为了?也不知道你们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单纯的眼瞎啊?”
贝拉米拖着郭达一步步走进来,脚步声异常清晰,她一直走到宋飒面前,低头看着他。
她完全适应了黑暗,宋飒的头发在打斗中乱成一团糟,脸上溅的不知道是谁的血,嘴角破了,混着灰暴露在外面,身上的背心被扯得稀巴烂,揉成一团丢在边上,撕成一条的布缠在腰上。
但他笑嘻嘻地抬头看着他,活生生的,温热的,好像在黑暗中发着光:“看什么呢?我厉害不?”
一片漆黑中,朦朦胧胧的,像是千斤重担倏地消逝在风中,一瞬间的寂静连远处的鸟鸣都清晰可闻。
贝拉米抿着嘴笑了一下,冰封的小脸解冻般轻轻舒展开,声音细而清澈:“厉害。”
宋飒惊讶地挑眉,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她笑。
该死的他又想吹口哨了。
“发生了什么?”贝拉米问。
“哦那说来可太精彩了。”宋飒登时眉飞色舞起来,“他他他,他们三个把我包围了,说时迟那时快,我先是一组上勾拳嘿咻嘿咻嘿咻,打得壮汉头晕目眩,顺便咣的一脚踢飞了冲上来的胖子,然后躲过身后的刀尖,飞起一脚踹断了那人的手腕,然后一拳打得他倒地不起,但就在这时……”
“大哥!”郭达惨叫一声四肢并用地爬过去,只见黑暗中一个庞大的身躯头朝下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大哥!你怎么了!你醒醒!”
“没死没死,”宋飒摆摆手,“我特别极其非常的有分寸,他单纯被我打昏了,可能有点脑震荡?”
“你额头受伤了。”贝拉米抬手撩开他的刘海,赫然是一块伤口淋淋漓漓往外渗血。
宋飒抬起手背抹了抹:“不碍事,你看我拿头撞他,他昏了,我还很清醒,这不是我吹,我从小就是整个南锣头最硬的铁头娃……”
贝拉米皱了皱眉,她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转过去。”
“嗨呀你就这么叫我转过去我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肉光溜溜地有一丝丝害羞……”
贝拉米没搭理他,蹲下身掰过他肩膀,缠在腰上的破布确实是学院教出来中规中矩地止血方式,贝拉米隔着布摸了一下渗血处,粗略估计有一道五厘米的刀伤,就是不知道深不深。
“嘶……都是他暗算的我!”宋飒告状,气得又踹了瘦子两脚,“我好心饶他一条狗腿,他倒好,恩将仇报,差点捅死我。”
如果不是最后瘦子悄悄掷出来的回旋镖,宋飒也不会为了躲避硬是吃了壮汉一拳,也不至于被摁在地上靠铁头功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绝招来保命。
“爷爷饶命,”瘦子粗粝的嗓音又响了起来,“郭……郭子,你怎么……也……”
“两台机器人都报废了,”郭达哭天抢地,“我真的没办法啊,鬼知道她是什么仿生人啊,没道理啊,她太能打了!”
贝拉米冷冷瞥了他一眼,郭达立刻闭嘴。
飞行机嗡鸣着缓缓从巷子顶端下降,腕表落到贝拉米手里,她刚刚通过郭达的终端发送了指令,召回了已经跑出十几公里开外的飞行机。
宋飒把手伸给她,贝拉米随手帮他扣上,宋飒咧嘴一笑。
“这些人怎么办?”宋飒问。
贝拉米从制服内侧的口袋中摸出一条白色纤细的绳子,简单检查了一下熊力的状态,然后用绳子把几人的手穿在了一起,稍微捏合以后可塑性的绳子牢固的地在一起,变成一条连锁的手铐。
贝拉米找了根柱子将几人拴在了上面。
“我报警了,案情概述也做好了,”贝拉米说,“侦查局一会儿就到,同时前来的还有医疗机器人,如果你们逃了,按畏罪潜逃量性最大化处理,并且你们的相貌和身份信息已经全部存档,跑到哪里都没有意义,老实待一会吧。”
“我们呢?”宋飒问。
贝拉米一手托着他腋下把他扶起来:“见个医生给你清洗一下伤口。”
“我没事,”宋飒狡辩,“再来晚点我伤口都自愈了,先去见爱兰吧,找到路骨要紧。”
“关于这个,”贝拉米顿了顿,“两者并不冲突。”
第41章
当初宋飒听到空岛先生,第一反应是个一身白袍的隐居高人,又听到本名爱兰,第二反应是个带了点温润气质的书生,最次也得是个气质出众卓尔不群的艺术爱好者,否则怎么会在新纪元还沉迷搞些手工艺品。
但他打死都没想到,爱兰是个通体洁白的医疗机器人,并且长相和人类相去甚远。
爱兰复杂的手部包含了剪子、手术刀、针管、镊子、注射器甚至小型的照射灯,与其说那是个手,倒不如说是一串医疗工具的集合体,跟个钥匙串似的聚拢在一起,浩浩荡荡一大堆。
奇妙的是混在一起的工具并不相互干扰,没有任何相互碰撞发出的金属声,每一寸力道都很精准,杂而不乱,缓缓折叠收拢,一尘不染。
古怪形状的爱兰静静地坐在救济街小诊室里,身上大部分曲线都是柔和的,他开口的确沉稳而亲切:“你好,贝拉米。”
“你好,这是宋飒。”贝拉米把宋飒安置在折叠椅上。
“让我来先看看你的伤口。”爱兰动作很轻柔,但异常敏捷,宋飒还没反应过来,额头的碎发已经尽数被捋上去,一丝清澈微凉的水流从他的一个“指尖”冒出,而滚落的水珠又被另一个“指尖”尽数吸走。
只是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一块白色贴料已经敷在了额头上。
“别碰水,明天早上就可以撕下来了,现在头晕吗?”爱兰“指尖”的小灯照射宋飒的眼底。
“不晕。”
“转过来我看一下腰,”爱兰话音刚落,椅面已经自动旋转过去,背心撕下来的布料无声息地从身上脱落,宋飒本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撕裂血肉的疼,但似乎一股轻盈的气流从背后窜过,短暂地麻痹了周围的神经。
爱兰动作麻利,又是一块狭长的布料贴在宋飒的身后,他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一阵并不太突出的痛感。
“最好近两天都不要洗澡,不要剧烈运动,稍微忌口,我给你带两瓶口服试剂回去,早晚各一瓶,没关系的。”爱兰已经将两瓶小小的口服液放在他手心里,宋飒甚至没看清它是用什么夹起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