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南王坐在寝宫里,不紧不慢地端起面前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他面前的黑甲卫统领半跪在地:“禀王上,姜主帅已经按照吩咐拿回了兵权。”
乌南王点点头,将茶盏放回了桌上:“做得不错。”
“那太子殿下留在清水镇的人怎么处理?”
“留着也没什么用,解决了吧。”
腊月二十七,叛军攻破西门后利用云昭拿回来的姜度的兵符召集了王城兵力,撕破了最后的一层伪装,整个京都怨声载道,像极了当初的盛京。
清水镇两军正面交战,沉水河铺了一层薄薄的冰,刀枪相撞,战马嘶鸣,似乎是在预兆着最后的局势。
腊月二十八,常洛聚集起来的兵力包抄了各个城门,暗使司倾巢而动,势不可挡。太子一党胜利在望,乌南王被困宫中,王城大半都已在常洛的掌控之下。
边境战火纷飞,西盛军营一片喧嚣。甲子被叫到主帐,没见到慕淮,却看到了云昭毫无血色的脸。
腊月二十九,常洛密网般的计划突然漏了个口,被派遣到王城各处的使徒暗中被杀,那些原本安排好的军队突然倒戈。
云昭拿回来的兵符是假的。
满朝都在作戏,暗使司终究不敌黑甲卫,人心淹没。
当晚,王城局势瞬变,连根拔起了不少太子|党羽,叛军被俘,悉数坑杀。而太子常洛不知所踪。
南境战事连续数日,大雪不止。
云昭意识不清地躺在榻上,丝毫感觉不到银针入穴的刺痛。她紧皱着眉头,嘴唇翕动,然而还未发出声一口鲜血便涌了上来。
甲子无计可施。
黎明之时,陈列暗中埋伏在清水镇的精兵出动,搅了乌南军营,姜度闻讯带兵而归时,在沉水河畔遇到了带兵伏击的慕淮。
腊月三十,黑甲卫来报,说在王陵苏王后墓前发现了太子的尸首,长剑割喉,白雪覆了满身。
乌南王抹去了暗使司的存在,将所有分部的权力收归,封了长信宫。
苏恪在边疆小镇炮竹声响起的时候赶来军营,却看到慕淮怀中毫无生气的云昭。
……
清水镇的花灯节设在元宵这天,云昭穿过灯市,在水上桥头站定。
她看着背对着她站着的白衣男子,笑道:“没想到寡淡的慕王爷也开始逛灯市了,莫不成回京了几日,换了个人回来?”
慕淮应声转身,挑眉道:“换个人你认不出来?”
云昭:“我为什么要认出来?”
“因为——”慕淮眼眸带笑,慢慢凑近,轻声道,“这你都认不出来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云昭看着他忽然靠近,看着他的眼中笑意,梗着脖子肩膀瑟缩了下。
慕淮笑意更深,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可如今看到她这副神情,他却忽然有些庆幸。
当日乌南战败,姜度被俘,西盛大获全胜。虽说将士为战而生,但一个得力忠诚的主将终归高于一场战争的价值。所以乌南王用一纸议和书跟西盛换了俘兵,双方再次陷入了一种不断循环着的暂时和平之中。
而前几日慕淮回盛京,遣散了王府众人,向元祁交出了慕家手中所有的兵权。
慕王府尚在,宅院已空,封存了所有的血腥与无奈。
云昭微微仰头,丝毫不掩饰地看着他的眼睛。
她一直都认为慕淮的眼睛十分漂亮,跟十年前只见过匆匆一面的慕王妃非常相像。她知道这双眼睛看到过什么,蕴含过什么,狠戾也好,悲苦也罢,她都喜欢。后来她看不见了,没了光,看不到慕淮的样子,却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这双眼睛看着她的样子。
那种对方满眼都是你的样子。
她终于可以独占一样东西了。
云昭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笑说:“还好没有白费。”
慕淮似有不解:“什么?”
云昭轻轻摇头,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似乎她趟过的每一片尸林血海,身上的每一道伤,都有了最好的补偿。
见她如此,慕淮下意识要抬手轻拍她的背,然而还未有动作,灯市那边便传来了一阵惊呼。
云昭猛地抬头,却看到人群里抢了东西的恶汉正朝这边跑来。
她条件反射般抬脚就要去拦,却在脚步迈出的那一刻被慕淮紧紧抓住,这时她才意识到了什么,登时一愣。
而与此同时,市集那边一白衣女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看阵势倒像是江湖中人。
云昭向后两步靠在了桥栏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灯市上围观的人渐渐散去,看着白衣女子提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贼远远离去,云昭这才垂下了眼。
慕淮看了她一会儿,而后走到她面前,双手撑住栏杆将她圈在了怀里。
他眼底闪着的光挡桥头笼灯之前,泛着柔和的色彩。
他说:“前几日方老爷来信,说下个月方小姐要出阁了。”
“我想着你之前替过她一次,那次也着实受了委屈,所以不能排在方家之后。”
“云昭,我们成亲吧,祝福总要提前拿在手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