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骑着马直奔城门。在经过闹市时一枚羽箭破空而来,幸而被云昭反手握住了箭身。
马鸣声嘶响,云昭拉紧缰绳稳定了下来,她朝羽箭射来的地方望了过去,却没有发现丝毫人影。
她正疑惑着,忽然看到羽箭的箭身上绑着一个小指粗的竹筒,里面塞着一张纸条。
云昭将纸条拆开,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醉花楼,有要事相商。”
云昭蹙眉看着纸上秀丽的字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拽着缰绳转过马身,朝醉花楼的方向前去。
……
醉花楼是坊间最有名的一家酒楼,平时往来客人众多,可今日却挂了牌子迟迟没有开门。
云昭下了马走到楼前伸手敲了敲,没多久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那是个中年人,穿着麻布衣服,乍一看与坊民无异,丝毫猜不出任何来历。
只有云昭进门后,通过那人关门时露出来的手上的茧的位置看出,此人应该常年习武,使用的还是刀剑一类的武器。
整个酒楼透着寂静的气息,云昭四处留心着,一步步朝里面走去。
然而没待她走几步,楼梯上便传来一阵脚步轻响。
云昭下意识望去,只见一白衣女子正缓步走来,雪白衣衫裹着曼妙的身姿,虽白纱掩面却依旧挡不住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风情。
白衣女子下楼后便朝云昭走来,最终停在了几步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随时随地都能留给对方反击或者逃脱的距离,她已经提前为云昭做好了打算。
她细细地打量了下云昭,和声说:“暗使司第一代果然名不虚传。”
云昭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谁?”女子轻笑,“姑娘拿了我的令牌却不知道我是谁?”
倾宁
令牌……
“你是倾宁阁主?”
白衣女子笑道:“不错。”
云昭不由得细细地打量了下这位隐匿于世的江湖女子。
传闻溯幽阁是当今最大的江湖门派,多年前曾被西盛派兵围剿,元气大伤,在之后的几年里四处窜逃,领头人也渐渐销声匿迹。
如此一来,这溯幽阁可以说是与西盛朝廷结下了大梁子,也难怪常洛会想到利用这一支力量来与西盛抗衡。
云昭沉了沉目光,转而问道:“阁主今日叫我来此,究竟有何要事?”
倾宁不答,只是和气地说:“姑娘就不想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王都吗?”
云昭盯了她一会儿,开口道:“跟太子有关。”
倾宁笑意更深了:“看来姑娘知道的确实不少,我总算没挑错人。”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奉劝一句,阁主要是单纯想对西盛报当日剿杀之仇,太子的确是个好帮手,但是——”云昭说,“若是阁主不满足,还想要点别的,与太子联手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姑娘多虑了,我溯幽阁游走江湖,即便是争得了什么东西,带在身上也是个负累,所以这一点无需忧心。”倾宁缓声道,“我想问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
“我想知道在这件事上太子有几分真心。”
云昭以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她,片刻后才道:“你应该知道我是太子近卫,我的话,你信吗?”
倾宁摇了摇头:“你不一样,至少跟别的近卫不一样。”
“……”
云昭微微挑眉,一时间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受用。
倾宁又道:“之前我在西盛见过你,直觉告诉我,你不是那样的人。”
云昭干咳一声:“阁主,话说到这里,您就是想知道太子会不会过河拆桥。说实话,这事他没跟我提过,但是交易这种东西,各取所需,依仗的只是双方的势力罢了,阁主若是信不过可以不选择这个盟友,但若是选了,也相当于多给自己铺条路了。”
倾宁垂眸,没有说话。
云昭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溯幽阁传承到现在不容易,她不想毁在自己手里,却又不能放任族人的血海深仇不顾。
云昭抿着唇,突然想起自己刚把可号令溯幽阁全族的昭和令交到了常洛手上。
她深吸了口气,一丝愧疚感渐渐升起。
她犹豫了一瞬,继而应道:“阁主无非就是想要个保证,这个保证我可以给你。”
“虽然我既非将领,也非王族,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尽我所能,为溯幽阁族人谋一条生路。”
“但是,您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族的决定我无法干涉,他们也是铁了心要起兵。”
“可恩怨有主,若是溯幽阁进了盛京,还望放过无辜王室,放过无辜黎民。”
倾宁抬眼看向她,目光停顿之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轻轻答道:“好。”
……
马蹄声出了城门,一直到了城外柳林坡才停下。
云昭下了马,出示了太子令牌后将缰绳递给了一名守卫。
这处宅院她之前来过,听说是从一个富商手中买来的,只是先前一直空着,现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出来了,还派了重兵把守。
云昭走进院子,不等守卫替她开门,她便自己推门进去了。
这屋子虽然比不上王宫寝殿,却看得出是经过精心布置的,起码在用具方面是比照着王宫的标准来的。
什么样的人值得太子这么招待,还派重兵看护……
云昭心念电转,甚至连未来的太子妃都杜撰出来了,然而所有念头却在门开的那一瞬间悉数破灭。
桌案旁的男子看上去已过而立之年,身形消瘦,应该受过不少奔波之苦。
云昭走近,十分好奇对方的来历。
而那人从云昭推门进来开始就没抬过头,依旧埋头看着桌上的书简,一副不太爱搭理人的样子。
云昭没在意这些细节,走近后敲了敲桌案,问道:“你应该是我要找的人吧,太子有信给你。”
不知道是云昭敲桌子影响了他,还是听到了“太子”这两个字,一直低着头的人终于抬起了脑袋。
云昭看着对方的眉眼一愣,一种不知来处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人就先开了口:“信呢?”
那语气着实算不上友善,有种常年沉淀下来常居高位的优越感。
云昭拿出那封带来的信,心里越发好奇这人的来历。
那人接过信来拆开看了,却不知为何忽然爆出一阵大笑,带着些嘲讽,却又有些悲悯。
云昭不明所以,直到对方将信纸随手一扔,纸张落地时她才看清上面的内容。
素白的纸张上寥寥地写着两列字——今日逢故人,不可轻举妄动。
云昭还没消化掉这简洁的一句话,就听到旁边的人阴狠地念叨着说:“不可轻举妄动?他还真把我当手下了,老子征战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不可轻举妄动……不可轻举妄动……不主动难道让我乖乖等死吗!”
这一疯癫的状态着实惹人怀疑,云昭狐疑地看着他,终于在那常年饱受风霜已经大变样的面容上找到了破绽。
她瞳孔倏然放大,这人眉眼间跟西盛的元祁太子颇为相像。
云昭已经差不多猜到这人是谁,也知道了临行前常洛说的惊喜是什么,更明白信上的“故人”是谁了。
慕淮的消息没错,当初屠了慕王府的八皇子确实还活着,也确实在乌南,可云昭没想到,这人竟然到了常洛的身边。
这样一来,常洛派人杀刘尚书一事就说得通了,这人明显是拿捏着常洛的野心想实现当初的目的。
玄奕仍旧愤恨地说着许多不中听的话,惹得旁人一阵心烦:“八皇子若是不听劝告,那门外的侍卫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玄奕愣了一下,许久不曾有人这样称呼过他,如今听上去却满是讽刺的意味。
“你懂什么,这些年他一直在找我,若非如此我怎会如此狼狈!”
“我看您怕是误会了,您真的以为有今天是慕世子造成的吗?”
玄奕抬眼,狠狠地盯着云昭:“你说什么!”
玄奕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只是把云昭当成一个传信的不懂事的丫头,强行克制着怒气。
他指了指云昭,命令道:“你,你帮我传话给太子,那个人不死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真后悔当日没有斩草除根,一着不慎丢了位子还落得这样下场,一个世子算什么东西,早就该跟着王府的废物们一起下地狱,还想跟元祁来对付我?常洛,常洛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