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低笑,果然不出她所料。
不久,又听见他在侧方叹息,“现在有些心凉,感觉任小姐跟江某只是玩玩。”尤其是玩头发。
任渺渺白眼:“江勉,你少PUA我!”
*
次日,是一个难得两人都空闲的周末。
江叔叔又出差去了,江勉被安排回家,盯一下保洁情况,顺便回家添几分人气。
其实经久没好好呆在一起玩过,任渺渺有点想旧事重提,去找他玩拼图。
但最后,她因为叶俏临时邀约抛弃了男朋友。
和约会见面地点还是定在老租界商圈附近的早点店,母女二人用过餐,直接在商圈购物。
叶俏相貌与心态都年轻,随着任渺渺长大成人,母女二人的相处模式越来越像姐妹。一下午,从衣帽箱包到彩妆护肤,二人收获满满,才找了家港式甜水店坐下。
“我要杏仁核桃露。”任渺渺合上菜单递到对面。
叶俏笑了笑,“和你一样就行。”
侍者送来甜水,饮品装盛在精致英式下午茶的杯具之中,果然对得起它漂亮的价钱。
“老妈,不早了,等会儿我就自己回去啦。”
叶俏放下杯盏,犹豫了一下,“……妈妈送你回去吧。”
“有地铁的。”
她察觉到了女儿的顾虑,“周叔叔今天不来接,妈妈送你回家。”
“那……那好吧。”
任渺渺用汤匙搅拌甜水。
自婚礼宴席的尴尬后,她们的关系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里。
母女俩都没提那件事,维系着表面上的平静,但彼此都清楚,隔阂在那里一天,两颗心之间就会一直有一根针,指不定哪天,会再度扎破鲜肉,血流不止。
在叶俏再婚之后,就再没送她进过音乐学院的教工小区,仿佛那是一处不能回顾的伤心之地。今天叶俏如此请缨,反而让任渺渺更加不适。
她是在音乐学院长大的,童年回忆里,小区院子中充斥着其他小朋友的欢声笑语。
那时候小区的外墙没粉刷,楼下的葡萄架子顺着雨棚,爬上微微斑驳的灰墙,她还有健全和睦的家庭,左右手分别牵着爸爸妈妈。
“老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任渺渺忽然问。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快十年。
母女之间心有灵犀,叶俏说:“问我和你爸分开的事吗?……问吧,你现在也是大姑娘了。”
她舒气,静静嗯了一声。
长这么大了,炽热的爱会消弭,耐心会被磨损,她知道这朴素的道理。
也曾埋怨过,父母把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拆开,而后来见多了任教授不顾家、四处跑演出的日常,任渺渺十分能理解叶俏婚姻疲惫的心情。
她唯一挂怀的,是她跟叶俏约好要跟着母亲的,任道远对此也答应了。
可最后,她还是判给了父亲。
“妈,您能不能告诉我当时为什么……是因为我爸拿我学琵琶的事压您了……”
叶俏脸上的艳丽教练暗淡,她沉吟了好久,“渺渺……对不起。”
“渺渺,不是妈妈不想带你……只有跟着你爸,你才能过更好的生活。”
任渺渺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
她合了一下眸,知道了真相,身心骤然轻松了。所以,一直以为她心里最坏的念头与怀疑,都是真的。
确实,她在琵琶演奏世家的光环之下茁壮成长,继承家学;而叶俏一个人,同样过上了令人羡慕的阔太生活。
“渺渺,你爸是一个执着又坚定的人,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一辈子扑在他的事业上;但我不是……”
“我明白的,这个大千世界,本来就是人各有志……我并没怪您的意思,我只是——问出心里的一桩夙愿罢了。”
叶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或许女儿真的长大了,对家庭、社会都有了属于自己的见解与考量。
“……妈妈,很高兴可以看到你这样优秀地长大了,妈妈……会一直爱你,以你为豪。”
任渺渺吸了吸鼻子,起身抱住叶俏,“妈妈,我知道的……我也一直爱你。”
纵然有些原因,让她的父母分开了。
但她知道,护着她的任教授一直爱深沉;叶俏女士也一直把她放在心里。
她从来没丧失爱人的能力;相反,这一刻的她,觉得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
畅谈之后,母女二人恢复了满满的元气,又逛了两个小时街;快七点,任渺渺预备回家。
“真的不要妈妈送你吗?”
任渺渺隔着出租车的车窗挥手,“不用了,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
叶俏叮嘱:“回去给我电话。”
“嗯,知道啦。”
出租车涌入了晚高峰拥挤的车流。
终于,结束了忙碌而充实的一天,虽然过程有些酸涩,但结果让她的心胸通达许多。
的士穿梭在繁华的街道里,任渺渺望向路边有规律地闪过的霓虹灯,车内的电台放着复古的歌谣,她从心神宁静,轻轻合上眸子小憩。
“……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九点整。拥挤的晚高峰浪潮中,每一个人在回家路上的人,都是一颗追往海岸的星。”
“下面为大家带来星际白夜乐队新歌《海岸恒星》……”
陡然,任渺渺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渺渺选择未来和江勉在一起,必然会面临叶俏女士同样的境遇。但现在的渺渺长大了,她会像任教授一样,坚守该坚守的,热爱所热爱的,守护该守护的。
她选择爱他,就要彻彻底底,爱他眼中的万里星河。
Ps 今日有二更,渺渺要去找江勉啦:D
第51章
她是全程咬着后槽牙, 听完了这首所谓的新单曲。
显然这首歌改了新的名字,换了新的包装,曲目的编曲加入了迷幻金属的元素, 歌词也略作改动。
但耳朵告诉她, 音调与从前没有丝毫差别。
四十分钟后,在手机电量即将告罄时,任渺渺到了他家门口。
她靠在光洁的墙壁上等待归人。
过厅的瓷砖地板反射着头顶冷冷的灯光, 没等多久, 电梯伸缩门叮得一声打开。
任渺渺立刻向那边走去,“江……江勉。”
江勉眸光一顿, 拉出来她的手,温声,“等多久了?”
她对上他的眼睛, “没,没有多久。”只觉得他的手好凉。
“进来吧。”他点头开门。
二人进屋,落座。
江勉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 递给她一杯, 她捧着杯子, 升起来白雾的走向如湿热又紊乱的风。
他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额前随意地散下几缕头发, 并不狼狈,反像颓丧风画报里的模特。
沉吟了一会儿,江勉抬眸,“你没回家, 在我这,跟叔叔说了吗?”
“还没来得及,我手机没电了——刚刚乘出租过来的路上, ”任渺渺顿了顿,小声,“……一直在给你打电话。”
他舒了口气,“什么插口的充电器?”
“……type-c。”
“那我去找一下。”
“好。”
江勉起了身去卧室。
任渺渺坐在客厅里,支起耳朵,听到了里屋窸窸窣窣,东西翻倒的动静,听得出来,他找得非常没有耐心。
犹豫再三,她也起身,走到了卧室门外,看到江勉在翻书柜的抽屉。
房间里的景象很凌乱,地上立着两个空空如也的牛皮纸箱子,唱片、录像带、光盘等则散落一地,完全没地方落脚。
上一次来,他房间明明干净又整洁……
江勉没有对她的讶异做出反应。
找到充电器后,绕过了地上的狼藉,拉着她出去。
二人重回客厅,她插好插头,江勉又看了她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安静地对坐了片刻,他舒了口气,开始说起下午的事。
今天下午他和猴子几个人,跟对方在某会所又见了一面。
对方有几分先礼后兵的意思,开门见山地说可以拿100万买断的著作权,四个人平分。这对于他们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个月拿25万,可不是小数目了。
资本家完全把人的尊严和骨血按在地上摩擦。当场,李扬飞差点轮拳头动手。
见谈生意谈不拢,随后音乐公司就没再掩盖本性了,扬言不怕打官司、也不畏惧在舆论场跟他们对付。
资本把控着金钱,自然能轻易把控着媒体口的风声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