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潭思索片刻,“我看过的第一卷 话本,扉页上写着一句诗。”
他淡声道,“吾身不识蓬莱客,烟雨酒中过。”
“里面描述的蓬莱,很美。”
“那时起,我便想以后要来此处看看。”
“真好啊。”席墨顿了顿,“我到蓬莱,起初却是想找一个人。”
他想,但见到你的第一眼时,就误认了。
一眼误了。此生怕是也误了。
想着就叹了口气,“师父,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痛。”
他轻声道,“因为那份感情是错误的么?”
“感情,大抵没有对错之分。”江潭道,“你感觉痛,或许是因为……”他想了想,“所感至真,所觉至深。”
是了。席墨恍然
——此心当真,深若春山几万重。
空谷之声,不可言说。
这是属于他秘而不宣的爱恋。
饮鸩止渴,至死方休。
席墨就笑起来,“师父,痛我也不怕的,就怕那个人不喜欢我。”
江潭恍有所悟,“你同她说了么。”
席墨点头,“说了啊,早都说了。但无论说什么,他都对我视若无睹,我怎么说也听不懂。若不是了解他,我会以为他在装聋作哑。”
江潭沉思,“……有这样的人?”
席墨着意强调,“兴许也不是人了,说不定是只妖呢。”
江潭了然于心,“妖属不与人同。或许脾性奇异,不通常理常情,可以试试别的法子。”
席墨支颌,“那师父说,我天天做菜给他吃,有用吗?”
江潭颔首,“有的。你手艺很好。”
席墨微眯了眼,“那我天天给你做菜吃,好不好?”
江潭沉吟一刻,“……如有必要,也好。”
席墨咳了一声,“算了,不说了。我想给师父看一样东西。”
就摸出那卷拓影纱来,浸入月色中,“师父,我可能快找到阿娘了。”
又道,“这是她十五岁时的小像。往后若见着真人,你应该也会喜欢吧。”
纱卷推开,江潭只看一眼,便愣住了。
他滞了好一会儿,席墨都觉得不对了,只能试探道,“师父……果然很喜欢啊。”
江潭眉心微蹙,“这是你娘亲?”
席墨觉出他态度不同,这就收敛道,“是。”
江潭默然片刻,却道,“莫要寻了。”
席墨笑意凝着了,“……师父?”
江潭撇过眼去,“莫要寻了,不必再做徒劳之事。”
席墨一腔热血都冷了,“师父何出此言?”
江潭不语。
席墨咬了咬牙,终是和盘托出,“我爹说阿娘总不见踪影,是已登仙道之故。所以我一直深信,仙家有法令,升仙之人不可常于俗世走动。”
“但自打入了仙派,我却发觉以往所想皆不如意。后几经周折,仍不能寻见阿娘踪影。”
“师父若是知道此事,请一定告诉我。我不怕听真话……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不知阿娘下落。”
他一口气吐露得这般真挚,江潭却仍不作声。
席墨掌心深陷,“师父!”
江潭冷静依旧,“莫要问了。”
席墨有些慌了,“师父不要我寻,又不要我问……师父,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娘她现在何处?”
江潭摇了摇头。
席墨顿感不妙。
他心一横,右掌已背在身后,当即就想抽了小玉来,以迷花糊人一脸。
只他蛇没捉住,外头铜环却响了三道。
江潭起身开门,席墨跟过去,就见门口伫着的那人面庞黝黑,眼鼻深刻若刀削斧凿,光洁的下巴蹙成一团,看着好似在生气。
是凌枢。
他冲着江潭一点头,“席墨何在?”
见少年姗姗而来,这就劈手将人抓了,“说老实话,掌门和曲小子的计划,到底怎么一回事?”
席墨定了定神,不慌不忙道,“长老莫要生气,这计划关乎您的部分,无非便是‘调虎离山’四个字。”
凌枢唇角紧紧抿作一线,明显像是要骂人了。
然后当真破口大骂起来。
又顺手将席墨一拎,骂骂咧咧地提着跑了,“走,所有鬼点子,路上一一同我细说,不可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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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墨:师父救命!我被妖怪抓走啦——
江潭:保重。
席墨:(? ′? ? `? )?
*
【一个预警】
诶和大家说一下,这文儿2.6(这周四)开始v了,从卷2(51章)倒, (??ω?)?? 看过的章节千!万!别!买!重!啦!
第72章 因地制宜不失稳妥
凌枢自打进了鸢城,就凶神恶煞地要找据点主理问责。只一看迎在前头的是宁连丞,便憋着气不说话,甚至还勉强挤出一丝浅薄的微笑。
席墨就松一口气:还好,镇住了。
如此稍事歇息,凌枢又与宁连丞谈了一夜,第二日天还未亮,便冲着西边匆匆去了。
只未想到,他走了不过半日,就出事了。
先是赤星在正午大放炽彩,光芒几乎掩过太阳。而后不久,北方即有弟子前来,说云中可能出了大魔。
言其时惊蛰,冀州据点收到苏蒙千里传讯,只道云中生魔,具体情况不得而知。而今已过去三日,苏蒙及随行弟子依是毫无音讯。期间据点不断遣人前去云中,皆是有去无回。
然那应声虫在苏蒙手上,青州却并未收到讯息。
宁连丞当即将此事回禀仙派。
掌门闻讯,想了一想,只道,“凌枢长老何在?”
“去寻曲矩长老了。”宁连丞委婉道,“师尊,既然师弟也在此处,青州不如由他暂为代理。我自前去云中,一探究竟。”
“行吧。”掌门沉吟道,“只此事不与寻常,你定小心行事,量力而为。”
“谨记师尊教诲。”宁连丞笑了笑,对一旁执壶的余梦点了头,“好,辛苦了。”
那玲珑剔透的应声虫,便被收入她掌间鸽卵大小的日月壶中。
宁连丞取下佩剑,又望着席墨道,“师弟,那据点就交给你了。”
席墨敛首以应,“望师兄此行,有备而去,满载而归。”
宁连丞一怔,轻笑一声,“好,我记得了。”
席墨亦付以一笑,想这回该算是听进去了吧。
年前那义卖会散场后,他们才在山道上碰见迟来的陆嘉渊。他满面难色,道是季叶一醒,便表示自己想回云中了。这去意忽起,却是格外坚决,拦也拦不住,再说什么也不管用。他就只能任人这么走掉了。
席墨当时就道不对,回府后便把关于蜃妖的猜测告诉了宁连丞。
宁连丞却是不语,思忖半晌才点了点头,“多谢师弟相告,我明白了。”
席墨想,真的明白了?
但知人心中自有分寸,也不好多言,只得叹了口气,“师兄可要当心,我猜这赤星所起,八成与季叶有关。”
他起身与人告别,行了几步又想起一事。只一回首,恰瞥到宁连丞正将一颗石头含入口中。
这么一下猝不及防,宁连丞就看着他,像是在思考要不要饮剑自绝。
席墨见人神色严肃,忙笑道,“对了,此事我尚未与人相告,师兄看怎么合适就怎么来吧。”
吞了石头的宁连丞,果然镇静了一些,这就点点头,“好。”
之后便开始协助延陵的布阵事宜,无暇驰心于旁骛。
只等这龙眼布好后,曲矩却将宁连丞一并拉走,说是龙门大阵无分鳞眼,皆需要督察建言。而大师兄这么一个合适人选,再不跟着同行就说不过去了。
席墨就想,怕是挡箭牌吧。
果然曲矩半道上便悄然失踪,概是与余家人一起研究屠龙路线去了。
而席墨再见宁连丞,即是前时鸢城初行。
此次相见一日未到,人又要走了,所应情况还是这般危急,席墨心里就起了些忐忑之意。
他送别宁连丞后,沉思半宿,自踩一枕霜华而出,于庭中起剑。
剑合于掌,离以掌。四式连舞,曲意贯融。意气纵横,遥指千秋。
树生仓庚鸣,晓行春昼长。
星移斗转,席墨所感唯余手中长剑。但有那么一刻,他仍敏锐察觉到一叶之间清啼忽灭。这沉寂的时间过于漫长,他剑势一转,当即劈了过去。
“余师妹,看人练剑可不能站在暗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