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烟停下脚步,淡淡的说了句:“亦言吗?他不过是我取悦陶堔的一个礼物,他说喜欢我就生下。他不喜欢了,对我而言,便不那么重要了。”
那一刻,她脑海里浮现出祁亦言落寞的样子,徐瑾看在眼里,她走上前,说:“你该回去了。”
陶哓哓看了看旁边的两人,也没好开口,随着她回到屋子。门外,直到两人离开,徐瑾走重新推门而入。
“徐瑾,那文件,是你发的吧?”
徐瑾靠着墙,看着她,近乎痴迷,她不反驳,默认。
陶哓哓抿了抿唇,又问了一句:“里面的视频和照片,有一部分是假的,对吗?”
徐瑾先微楞了下,随后勾了勾唇,“哓哓,那么聪明,为什么还要跟她离开。”
“因为,如果我不走,她会伤害他。”她也是今天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父母,她也开始明白,祁亦言从头到尾,都克制着什么。他曾经,是不是也渴望过平常人的一切。
“哓哓,他那样对你,你就这么原谅了吗?为什么?他就那么好?对,那些事不全部是他做的,但是,你真以为他是清清白白的吗?你知道他父母做的是什么生意?你又知道,在这六年里,他又做了什么,才会来到这?”
陶哓哓很平静的看着她一点点疯狂,一点点发泄出她的所有,然后心里却十分清楚,祁亦言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短时间内没办法原谅他做的所有事情,但是,徐瑾我知道一点,他在努力的选择好的那一条路。哪怕周围满是黑暗污浊,他依旧没让自己沉沦其中。他会为了我,或者为了想要未来,努力的克制,不让自己听从邪念支配……”
“那是因为他把所有的算计,都用在别人身上,他保存了自己,却肆意的毁了别人的人生。”她低吼出声。
陶哓哓没有被唬到,她看着眼睛通红的徐瑾,走到她面前,握住她颤抖的肩膀,说:“可一开始,你和他一样,都是有主动选择权的。”
“陶哓哓,我喜欢你,我也恨你,为什么就看不到我?”
陶哓哓摇摇头,她深吸口气说:“那不是喜欢,是羡慕。可是,徐瑾,如果换做是我,也许我不见得比你勇敢。我知道你继父的事情,你害怕他对你报复,你害怕他把那些事和别人讲,你害怕他毁了你,所以,你选择了最极端也是最有效的那一种。”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我没得选,我只能这样做!”她打开她的手。
“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我确实不知道对或者不对,但是徐瑾,这些年,你有好多一些吗?”
陶哓哓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理智过,“一直不放过你的,不是你母亲,也不是那人,而是你自己。他们死了,我不知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你交换了什么。但是,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就该背负这些,好好活下去。这一次,你也可以选择的。”
“祁亦言,他,其实一点也不好,可是,他独独会为了我,想要好好活下去。”
徐瑾没多久就离开了,陶哓哓坐在床头,今夜十分安静。隐隐的,有一种预感,祁亦言会来,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夜微凉,她自然是不敢入睡的,当听见门锁的声音,她下床,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小刀。
外面的人轻轻转动门把手,陶哓哓蹑手蹑脚,屏住呼吸,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门背后。那人却比她动作迅速,猜到她会在门背后一样,进来就迅速的捂住她嘴巴。
只是没料到她手里握着的是刀,被割到手臂上。陶哓哓被捂住嘴巴抱在怀里的时候,就知道是祁亦言。
“乖,别动。”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陶哓哓手一松,刀掉落在地。
她被他转过身子,陶哓哓木木的看着他,眼眶湿润,又想到他的手,慌张的拉过他的手,扒开他的衣袖,借着屋外的月光,查看伤口。
只是划破了胳膊上的皮,口子不深,但是很长一条,血顺着手臂流下。陶哓哓忍住晕眩,眼里噙着泪光,视线模糊,今天听祁云烟讲了不少事情,零零碎碎,一点一点拼凑出不算完整的过去。
关于陶染和陶堔,然而听到最少的是祁亦言,最让人心疼的也是他。
陶哓哓抬起头,望着他俊俏的容颜,黑眼圈很重,样子憔悴了不少,唯独看着她的目光不变。
六年前,他哀求的画面充斥脑海,陶哓哓慌乱找包扎的东西,但是祁亦言却拉住她,自己抽了点纸,按住伤口。
陶哓哓看着他,这一刻也是矛盾的,喜欢他从未改变,但是后面发生的事,如果全部归咎于造化弄人,她始终没法释怀。
安静的夜,空气都像被凝固了,时间静止在这一秒。她吸了吸鼻子,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问完便又有些后悔,他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就是这样,每次明明都是他的错,却搞得她无措。
祁亦言用纸简单的处理好伤口,就走到她面前,温柔的看着她,黑眸里的柔情,扑面而来,陶哓哓眼睛酸涩,心底深处涌出一个念头,她想他。
在这之前,每天都有无数遍的念头想要离开。可是,真正离开之后,是那样的不适应。所有的不适应,她一开始都归结于“习惯”,可当他再次在她身旁,才知道他已经刻在了生命中的每一个角落。
祁亦言嘴角微微上扬,他克制着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第一次他害怕接近。像这种沾染后上瘾的后果,他体会两次,已经够了。伸出的手,悬在空中,可当他垂眸,望见她噙着泪光的水眸,直勾勾的望着他时,又一次败了。
他试探着走上前,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知道她没有反抗,没有抗拒,才小心翼翼打横抱起她。动作很温柔,轻得如今晚的月光,悄无声息的洒落在地上,薄薄的。
他把她抱着放在床上,又拉过被子,看着她躺下,就在他身旁。可是,他却不敢拥着她。只是坐在床头,很轻的呵斥说:“都几夜没睡了?才出院没多久又想去吗?”
朦胧夜色,陶哓哓看着面前的人,和之前判若两人。她开始怀疑,这是梦吗?
仿佛没有那横亘在彼此之间的种种,陶哓哓摇摇头,也看到他浓重的黑眼圈,拉被子边缘,问:“你呢?”
这几天,你是不是也没睡?只是后面的话,陶哓哓竟开不了口。
“我看着你。”
“祁亦言,一起睡吧。”
只是短短一句话,心中的牢笼轻易就被摧毁,欲/望四窜。祁亦言有时候想,究竟她是有什么魔力,为什么轻易就被影响?无数次都没有答案,其实如果知道,他早早就戒了,就不会这样害人害己。
爱情这种东西,能从中体会到人间百味,可能也值了。苦苦追寻,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他所想要的,不过就是她无忧的笑颜和永世安乐。
世间万物循环皆有因果。六年前,因爱生贪,非得到不可,心不甘,终究是失了她。六年里,因恨生嗔,画地为牢,得到所有,却困住自己。六年后,却由妒生痴,颠倒妄取,起诸邪行,作茧自缚。
佛曰:“贪嗔痴,此三毒残害身心,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为恶之根源,故又称三不善根。”如今他占了个全,斩不断。
罢了,这一夜,沉沦一次也好。
祁亦言脱下外套,结果他才靠近她一点,陶哓哓本能的往后一缩。幅度很小,可他看到了,心脏,被狠狠地割了一刀,血流不止。
陶哓哓低下头,她也看到了,看到祁亦言眼里的悲伤,她不断调整自己的情绪。然而,很快,祁亦言就掩饰过去,他没在动作,隔着被子,他靠着床头,笼罩住她,手轻轻的搭在被子,不敢用力抱紧。
陶哓哓心里有那么一丝后悔,可身子僵硬,她真的没有办法,做不到忘记这一个月以来所有的事。
想了许久,她还是想开口解释:“我……”
“没关系,哓哓,是我的错。”他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了她。
祁亦言轻捧起她后脑勺,调整了枕头,让她舒服些。又拉了拉被子,把她的手都捂在里面。皎洁的月光打落在他脸上,却显得落寞。
冰冷的手掌,覆盖在她眼睑上,遮住她的视线,一片漆黑。听见他说:“乖,闭上眼睛睡吧,我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