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路漫(7)

“是不是该解释解释?”一个念头从文蚕心底冒出,但很快被他自己否决,自我麻痹地想:“应该不需要吧!这只是一句话而已!”其实,文蚕发现这个偏差后,他知道不解释会继续和平地发展下去,而如果解释,那他所假想的后果,是不能预想和控制的,况且,这要怎么解释?于是,文蚕选择了不作为,起码,当下不会出什么岔子,不会让自己面临尴尬和无措。

直到运动会彻底结束,梁雪一直沉浸在一种微秒的心理反应中,连放假回家的脚步似都轻快了许多。

而文蚕在梁雪离开后,立刻陷入了严重的心里矛盾中,或者说,一种内疚和不甘的煎熬之中。文蚕很确信,他对梁雪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而他的这种做法,既不是发于心,也不是不可挽回的,可事情还是莫名其妙发生了,这种不甘,是对自己做法的极度不满,却完全不知该如何挽回的无奈。这种内疚,既有对梁雪的,也有对安琪的,安琪在文蚕心中近乎完美,而文蚕觉得自己的做法,太差强人意。十一假期结束后,他该如何面对梁雪和安琪,让文蚕进一步陷入了举足无措的无奈情绪中。这是生活对文蚕的第一次考验,但缺乏成长和经验的文蚕处理得一塌糊涂,甚至连自我情绪的管理都不知该如何处理,暴露了他的诸多短板,可文蚕却依然意识不到……

马上到来的十一小长假,文蚕觉得十分无趣和无聊,百无聊赖。文霜华和叶心芝也发现了文蚕情绪的不对头,却没有再多想,只以为是学习压力太大造成的。

自从文蚕进入高三,家里的气氛已经缓和了很多,一切以文蚕准备高考为重心,文霜华和叶心芝间剑拔弩张的情势也缓和了很多。文霜华为了平息文蚕突然到来的暴躁情绪,提议小长假带文蚕和文焱去北京玩一圈。

文蚕点头答应,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出去放空一下自己,文焱则欣然应允。多年后的文蚕,回想当时的心情,都不知自己究竟在纠结些什么,只能说既没吃过,也没见过,便乱了分寸。也或者,是自己的能力无法应付眼前这种事情的焦虑感,造成的。

于是文霜华带着文蚕和文焱,天还没亮,便坐上了从县城到北京的唯一一趟过路火车。十月初的县城,已经寒意盎然,火车上,已经坐了很多去北京游玩的青年男女,他们梳理着时髦的头发,有些人的头发上还镶了亮片,画着精致的装束,里边穿着时尚的单衣,外边套着厚重的绿色军大衣,东倒西歪或坐、或躺在车座上,打瞌睡。这个反差对文蚕来说很奇妙,但文蚕没兴趣去欣赏这些,他和文焱都穿着毫无特色,且稍有些丑陋的学校校服,匆匆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趴在小桌子上融入了睡觉的行列,虽然,文蚕和文焱只是在装睡,但做别人都在做的事情,多少会获得些难得的安全感。

绿皮火车晃晃悠悠开了六个半小时,文蚕已经记不清中间停了多少站,钻了多少重山洞。终于在十点左右,火车停在了北京北站,一个破落得有些古色的火车站。这个火车站,将在之后的岁月里,承载文蚕很多微妙的回忆,而现在,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文霜华带着文蚕和文焱,随着人流出了火车站,而这人流里,已经看不到一件绿色军大衣,每个人都展现着自己独特的风貌,只有文蚕和文焱,依然、还是那件学校校服。

文霜华问文蚕和文焱想去哪里,**还是长安街?文蚕和文焱完全一副不知所措模样,这都是哪跟哪?文霜华也意识到问不出个结果,就先出站再说。

出了火车站,外边有一堆人在人声鼎沸地宣传:“去世界公园,有没有去世界公园的?上车就走!”

于是文霜华看向了文蚕和文焱,文蚕和文焱确实不知道自己想去哪,文蚕便不确定地问:“要不就世界公园?”

文霜华二话不说,领着文蚕和文焱上了车,很快,一车人坐满,便出发直奔世界公园。文蚕只觉得车开了好久,久到已经开进了村,开进了一片野地之中,终于看到了一个宽大的门庭,赫然写着:世界公园。文蚕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到了,没被人给卖了。

后来文蚕了解到,世界公园在北京的西南四环外,而北京北站在西北二环,哪怕不去**,选择去颐和园,也要比去世界公园合算很多。文霜华、文蚕和文焱,只是选择了最不需要操心的选项罢了。

文霜华给文蚕和文焱买了票,让两人进去游玩,他为了省钱没有去,告诉文蚕两人,在出口等他们。

文蚕和文焱在世界公园里四处照相,虽然里边很多都是微缩的景观,甚至有的地方还在施工,但对于本来就没什么见识的两人来说,还是逛得很开心。文蚕也终于把心里的那些纠结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在世界公园里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逛了个便,文蚕觉得必须如此,要让已经花了的钱价值最大化。

两人刚从出口走出,就被一家贴画照相吸引了,因为照相馆门口很多工作人员在宣传:“拿世界公园门票,免费照相!”

文蚕便理所当然领着文焱进了照相馆,他认为这是世界公园门票的另一项服务,两人都照了相。很快,就有工作人员拿了两张黑白贴画相片过来,告诉文蚕,一张十元。

文蚕有点儿懵,不是不要钱吗?但文蚕却没有问,乖乖拿出了二十元钱给了工作人员,文蚕拿着两张相片出了照相馆,才发现照相馆外边的玻璃上,挂满了这样的黑白相片,是那些照了相却没买的人留下的,所有照片看上去,表情都十分木讷,像极了遗像。

工作人员又追了出来,塞给了文蚕两张小小的纸片,纸片上,是文蚕和文焱的小照片,文蚕明白了,所谓免费,是这两个小纸片免费。瞬间,文蚕被一种很憋屈的情绪填满了内心,欺骗来得猝不及防。

很快,文霜华找倒了文蚕和文焱,并听了文蚕照相的经历,脸上没有丝毫的异样,也没有做任何的评论,只是问他们饿了没有,要不要找个地方吃饭。从始至终,直到回了家,文霜华都没有提过这件事。这是第一次让文蚕感觉到,文霜华一种别样的温柔。

文霜华领着文蚕和文焱匆匆吃了个饭,就又回北京北站,坐那趟火车回家,下午四点半发车,到家已经夜里十一点。整个旅游过程,路途占了十四、五个小时,真正世界公园里玩的时间,不到四个小时……

但旅游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文蚕已经笃定内心的防线,告诉自己,再开学,就如以往般,就如没有和梁雪产生过任何交集般,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这旅游过程所暴露出的种种问题,揭示着文蚕性格中的种种短板,预示着事情,绝不会向他所幻想的方向发展。

第6章 自寻烦恼的牵绊

十一小长假一晃即过,高三的课程又很紧,会提前两天开学。文蚕已经心情平静地坐在了教室里,一反常态,没有和相熟的人聊什么多余的话题,而是趴在桌子上闷头苦读,加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行列。

文蚕能感觉到,有个人一进教室就向自己的方向看来,能感觉到,她眼神坚定却带着疑问,能感觉到,她虽然落座在自己的位子上,却心绪不宁,不时向自己看来,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慢慢低落,直到全身似被一层灰黑的暮色所笼罩。但文蚕从始至终纹丝不动干着自己的事情,没有抬头,没有看她一眼。他心里虽也有异样的波澜,但还是坚定地对自己说:就这样吧!

时间是抚平一切的苦口良药,虽然这个事情在别人看来没那么严重,却在文蚕和梁雪这两个青年男女的心里,翻起了滔天骇浪,这也是年轻的烦恼。尤其梁雪,本就少言寡语的她变得越加深沉,甚至孤僻。

文蚕渐渐恢复了自己的生活节奏。在校园里和安琪偶遇,昂首挺胸在她面前走过,看着她一动不动的马尾,心里甜蜜的微笑。学习之余和旁边的同学、损友逗个闷,撩个闲。没事和其他班约场球,享受球场上肆意奔跑的自由、挥汗如雨的畅快,和寥寥无几观众的鼓劲儿。写作文的时候再刻意语出惊人地跑偏一些,让语文老师无可奈何一下,生活似乎又惬意了起来。只是,文蚕不经意目光的边角,总会有个默落的身影,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把头深深埋在束起的课本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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