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案的犯了难,不敢随意决断,干脆直接致电安澜。
“暂时不要出警,我来处理。”安澜挂了电话,推开椅子,起身就走。
姚一弦觉察出了异样,立即也跟了过去。当安澜推开3205虚掩的房门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浑身颤抖的何启言。他在看到安澜的一刻,像是失了脊柱一样,直直裁进了他怀里。
“我不行……我真的没办法……”何启言抽噎着,仿佛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贴在安澜身上,整个身子仍不自觉地战栗。
安澜单手环过他的后背,视线朝里移去,就见俞宁正木然地坐在床上,左手手背上像被掀起了一块皮,鲜血直淌,地上则碎着一只高脚杯。
“我在,没事了。”安澜轻拍着何启言的后背,安抚着。
何启言的眼泪不住往下落,哽咽得连话也说不清晰,勉强才说出一整句话来:“安总,求你不要逼我!我真的……真的没法和其他人上床。我不敢找你,只能打电话给小孟……”
姚一弦也来了,他踏进房间,先瞅了瞅受伤的俞宁,接着“呼”地扇去一巴掌:“废物!就这么一个人,你都搞不定吗?”
俞宁撇过头,没有吱声,任打任骂。
姚一弦抬起他受伤的左手一看,只见手背上的皮肉外翻,血流得倒不算太多。何启言是一个极富经验的法医,他避开了动脉,用那只碎了的高脚杯一下剖开了表皮。姚一弦转头,目光刺向了何启言:“打狗也得看主人,这个人轮得到你下手吗?”
何启言瞳眸微颤,无助地靠在安澜怀里。
第114章 至暗时刻 2
姚一弦的眼里冒起了狩猎者的光芒,他深知在这个房间里唯一值得他对话的只有安澜,一抬下巴道:“安澜,你的下属弄伤了我朋友,就这伤势,也够拘个十天半个月了。何启言他执法犯法,这件事要是捅去了市局,他这身警皮也差不多该被剥了吧?”
安澜半搂着何启言,镇静地站在原地,对视上何启言那双朦胧的泪眼:“告诉我,你是故意的么?”
转瞬之间,何启言像是读懂了安澜眼里的内容,他抹干眼泪,摇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亲口去跟姚所说。”
安澜的神情十分平静,却给了何启言莫大的安慰。何启言点头,慢慢走到了姚一弦面前,低声道:“姚所,对不起……是我杯子没拿稳,一不小心伤到了俞先生。”
姚一弦撩起手“啪啪”两下,狠狠掴了何启言两记大耳刮子,照着膝盖又猛踹一脚:“你也配站着跟我说话?”
何启言的两侧脸颊上立即浮出了两个掌印,微微肿了起来,他转头又看安澜,就听身后的人下了指示:“照姚所的意思来。”
何启言仍然盯着安澜,不言不语。
眼前这个人是市特的灵魂,是他倾尽所有感情深爱的人。他曾和他一同支援过桑区维稳,并肩行走于枪林弹雨之中。他们一起出生入死,和死神数次擦肩,可再艰再险,他们都不曾向黑暗低过头。因为在安澜一手构建的市特队伍里,人人都长有傲骨,人人都流着铁血。
这是市特的精神,也是市特的传承。
可此地此刻,安澜却叫他跪下。何启言倒吸了一口气,尊重了安澜的意见,双膝一屈,跪在了姚一弦脚下:“姚所,实在对不起,我向您和俞先生道歉,刚才的误会全是我的责任……”
姚一弦捡起地下那只碎了一半的高脚杯,捏在手上把玩:“大家都是警察,什么事都该讲个法制法规,照你这意思是不想公了,对吧?”
何启言低下头:“一旦被行政拘留,我就当不了警察了,希望姚所您能网开一面。”
姚一弦冷笑,一只手摁在了何启言的脸颊上:“好啊,那就私了呗。你伤了我朋友一只手,要不拿你的一只眼睛来换?”
安澜在后发了话:“他已经道过歉了。”
姚一弦杯不离手,指尖轻触着玻璃锋利的边缘,朝向安澜:“你这是想包庇他么?”
“既然是私了,你不妨开个条件。”安澜平静说道。
“行啊!刘氏集团的刘总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时不时托我请你一起吃顿饭,麻烦你赏个脸。”
安澜连眼睛都没眨:“可以,地方你们定。”
跪在地上的何启言霍然转头,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不是不知道安澜和刘捍之间有着怎样的不共戴天之仇,他不明白为什么安澜没有片刻的犹豫,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安澜的气场十分冷峻,好似一尊俊美的塑像。他沉稳如山,不慌不忙:“我市特的人才不多,何启言在技术方面拥有绝对权威,市特副总队长的位置,我打算让他来坐。”
就在这一句话内,安澜已经抛出了一个杀手锏,他第一次对外宣布了副总队长的人选。一旦何启言升到了这一位置,要是卷入治安案件,除了公安本身,市纪委也将介入调查。
纪委并不在齐则央的势力范围内,牵一发而动全身,会把小小一桩伤人案调查出个前因后果。届时,姚一弦的脸上也要挂不住。
何启言仿佛置身梦中,就在前不久,他还曾想用唯一的房子去和孟然做交易。他从来都不敢奢想原来在安澜的心里,副总队长人选的天平竟倾向了他。
姚一弦从头到尾没有真正在乎过俞宁的伤势,他只在乎怎样对付安澜。终于,在这个当下,他找到了一个新的突破口……原来,这位高冷至上的警神也是会动恻隐之心的呢!
“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应当代我朋友退让一步,只不过……何启言这不是还没升职么?”姚一弦继续试探,不肯让步。
安澜语气肯定:“我说是,他就是。”
姚一弦冷哼一声,他猛然抬手,抄着那只碎了的高脚杯就朝何启言眼睛扎了过去。
何启言的那双眼是狙击手的眼,经受过专业的训练,珍贵而稀缺。此刻,他感受到眼前的一道寒光,下意识地扭头要避……
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挡在了他的眼前——关键时刻,安澜竟以掌相护,生生握住了那只锋利的高脚杯。碎玻璃瞬间入肉,扎破了安澜的掌心,几道殷红的血从掌心淌了下来,可他却像是毫无痛感,反而更牢、更紧地握住了那只杯子。
“姚一弦,何总的眼睛贵得很,我怕你赔不起。”安澜的声音冷得惊人,他手腕一动,直接从姚一弦手里夺下了凶器。
那只破了的高脚杯在安澜手里又经历了一次碎裂,被捏爆了摔回地上。
姚一弦见他真的动了怒,没再轻举妄动。安澜不再多话,拽起何启言,直接带出了酒店,回到车里。何启言配备齐全,立刻拿出医药箱,替安澜清理伤口,止血,缠崩带。
“您和小孟都是稀缺血型,不要随便弄伤自己。”何启言的手很烫,脸上泛着潮红。
安澜问他:“你发烧了?”
何启言推说没事,安澜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试了一下体温:“打个电话给孟然,让他去学校接安琪,你直接开车回去。”
何启言从不违背安澜的意思,乖乖地坐去了前排,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按了免提,打给孟然。
电话一通,孟然便急急询问报案的事,何启言回说已经解决了。孟然又关切地追问事情经过,何启言的脸顿时更红了,只道:“是安总帮我解决的。”
孟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尾音拉得特别长。末了,挂机前,他突然俏皮地冒出一句:“师娘拜拜哦。”
何启言尴尬到无以复加,只得对后座的安澜干笑:“不是我让他这么叫的……”
“你没他那胆。”安澜瞟了一眼前方的何启言,“你为了买个官,都准备把唯一的房子送给孟然了。送了他以后,你打算住哪里?我也就奇怪副总队长这个位置要给谁,一直都是我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协商怎么分了?”
何启言一怔,战战兢兢道:“是小孟告诉您的么?他明明答应我不会说的……”
“那天一起上医院看孟然,安琪在车上就把那本产证拿出来当故事书一样翻过了。”后视镜内,安澜的侧脸冰冷而英俊,他又补充了一句:“孟然他有齐锐的房子,你的不准送,自己留着。”
何启言应了一声,整颗心像被棉花包裹了一样,又暖又痒。